第19章
同一时间,夏萤站在温倦梦被带走的街口,剧烈起伏的胸腔渐渐平复,但眼中的风暴却愈发汹涌。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那深沉的无力感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就被一种更加坚硬的、燃烧着烈焰的决心所取代。
“又要分开?重来一次?不……绝不!” 夏萤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铁。温倦梦被打时那屈辱的眼神,被拖拽时那绝望的蜷缩,车窗后一闪而过的苍白侧脸……
她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再不见半分迷茫和无助。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掏出手机。
第一个电话打给苏瑾——她学法的朋友:“阿瑾!出事了!小梦被她爸妈强行带走了!就在校门口,她妈还打了她……” 夏萤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车牌号是xxxxxx,白色面包车,往高速方向去了!我需要你帮我查这辆车可能的去向!还有,麻烦帮我查她老家具体地址,越详细越好!多谢你了!”
电话那头的苏瑾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但夏萤语气中前所未有的决绝让她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什么?!好!我马上查……你等我消息!别冲动!”
挂断苏瑾的电话,夏萤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没有丝毫停顿,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那个她之前从未想过会主动联系,却早已默默记下的号码:温倦梦的导员,李老师。
电话接通,夏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清晰、最冷静也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李老师您好,我是温倦梦的朋友夏萤。很抱歉打扰您,但现在情况非常紧急!就在刚才,温倦梦同学在教学楼前,被她父母以暴力手段强行带走!她母亲当众掌掴了她……整个过程发生在校园内,有多名学生目击!这已经严重威胁到温倦梦同学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
夏萤语速极快,但逻辑清晰,每一个关键信息点都掷地有声:“我请求学校立即介入!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校园暴力!我恳请学校立刻联系温倦梦的父母,要求他们保证温倦梦的安全并说明情况。同时,我请求学校考虑采取必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联系当地警方协助!我手里有目击者信息,如果需要,我可以立刻提供!”
电话那头的李老师显然也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到了,声音严肃起来:“夏萤同学?你说的情况属实?温倦梦被父母强行带走?还有暴力行为?这……这太恶劣了!你别急,我马上向学院领导和保卫处汇报。学校绝不会坐视不管!你保持手机畅通!”
“谢谢李老师!请务必快!我担心……他们有什么极端行为。” 夏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到极致的担忧。
挂断导员的电话,夏萤没有丝毫停顿。她再次打开手机地图,快速输入温倦梦曾不经意提起过的老家县城名称。
距离不算近,但也并非遥不可及。
她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浓厚的乌云已经吞噬了刚才刺眼的阳光,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空气闷热而潮湿,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夏萤的眼神却比这即将到来的风雨更加深沉,更加坚定。她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梦,别怕。” 她在心中默念,仿佛能穿透这遥远的距离,将力量传递给那个被囚禁在车厢里的温倦梦,“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风,吹起了她的衣角,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一场为了夺回所爱的战斗,在她冷静而炽烈的眼神中,正式打响。
第24章 我们回家
县城的“福满楼”酒店门口,俗气的红毯和夸张的气球拱门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温倦梦被父母几乎是推搡着下了车,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客的温招娣。
那个记忆中神采飞扬、谈起未来时眼睛发亮的表姐,此刻像一尊被精心打扮却失了灵魂的瓷偶。
她穿着不合身的大红旗袍,妆容厚重,但掩盖不住眼底的红肿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看到温倦梦一家,她只是机械地扯了扯嘴角,眼神空洞地掠过温倦梦红肿的脸颊,没有惊讶,没有疑问,只有一片死寂的认命。温倦梦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哎哟,招娣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新娘子就是不一样!”温母夸张地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住温招娣的手臂,仿佛之前车厢里的刻薄从未发生过。大姨和大姨夫也满面红光地迎上来,与温倦梦的父母热络地寒暄。
“可不是嘛!还是亲家找得好,稳重可靠!”大姨夫嗓门洪亮,带着一股炫耀,“在县城有房有铺面,招娣过去就是享福的!女孩子家,什么事业不事业的,找个好归宿才是正经!这不,一相亲就定下了,多省心!”
“对对对,省心!”温母连连点头,意有所指地瞥了温倦梦一眼,“招娣就是懂事,知道体谅父母!不像我家那死孩子,读书把脑子读坏了,净想些歪门邪道!”
温倦梦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趁着长辈们互相吹捧、无暇顾及她的空档,飞快地躲到酒店侧门一个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角落。心脏狂跳,她颤抖着拿出藏在外套内袋的手机——幸好没有被彻底搜身。她飞快地给夏萤发信息,手指因为恐惧和急切而有些不听使唤:
【夏夏!我在老家县城福满楼酒店!表姐婚礼,情况很糟!爸妈收了手机,我偷藏的!他们逼我相亲……我怕!快来救我!】
刚点击发送,甚至来不及确认是否发送成功,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伸过来,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机!
“哟,小妹妹躲这儿玩手机呢?给谁发信息啊?跟哥聊聊?”有个言语粗俗、眼神黏腻的伴郎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咧着嘴,喷着酒气,把玩着温倦梦的手机。
“还给我!”温倦梦又惊又怒,伸手去抢。
“别急嘛!”伴郎轻易躲开,顺势想揽她的肩膀,“大喜日子,陪哥喝一杯去?你爸妈可说你很‘懂事’呢!”
温倦梦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温母尖锐的声音响起:“哎呀,小梦!你在这儿干嘛?快,这是你王哥,人可好了!多跟你王哥学学,年轻人要多交流!”温母脸上堆着刻意的笑,眼神里却全是催促和威胁。
温倦梦看着母亲那张写满“撮合”的脸,再看看眼前令人作呕的伴郎,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愤怒直冲头顶。
她趁着伴郎被温母的话吸引,注意力稍有分散的瞬间,猛地推开他冲回了喧闹的宴席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婚宴的气氛喧嚣而油腻。温倦梦被强行安排在伴郎那桌,父母就坐在旁边“监督”。那个王哥和他的几个同伴更加肆无忌惮,粗俗的玩笑、劝酒的吆喝、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像无数只湿冷的虫子爬在温倦梦身上。
她僵硬地坐着,食不知味,每一秒都是煎熬。她偷偷看向主桌的表姐温招娣,她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地接受着新郎(一个同样膀大腰圆、眼神浑浊的男人)的敬酒和宾客的起哄。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场,长辈们还在包间里喝茶聊天,吹嘘着“亲上加亲”的好处,计划着下一场相亲。
温倦梦被安排和新郎家的几个女眷一起,挤在酒店顶楼一个简陋的杂物间改成的临时“婚房”过夜——真正的婚房是给新郎新娘的。房间里弥漫着廉价脂粉和灰尘的味道。
夜深人静,温倦梦蜷缩在冰冷的折叠床上,听着旁边几个陌生女人熟睡的鼾声,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突然,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醉意的敲门声和猥琐的调笑:
“小梦妹妹?睡了吗?哥找你聊聊天……开开门呗?你爸妈都说了,让你跟哥多处处……”
是那个王哥!
温倦梦吓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身体缩成一团,绝望地祈祷着门锁足够结实。
“开门啊!大学生别害羞嘛!哥疼你……”门把手被粗暴地拧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就在温倦梦的恐惧达到顶点,几乎要尖叫出声时——
酒店楼下,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县城寂静的夜空!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窗户,将房间内映照得忽明忽暗!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踏破楼梯间的寂静,直奔顶楼而来!
“砰!” 临时婚房那扇不甚牢固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个一脸淫邪、准备强行闯入的王哥,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而在王哥身后,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站着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却眼神如炬的夏萤。她身边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神色严肃,手电筒的光束直直打在王哥和房间内惊恐坐起的众人脸上。
“警察!接到报警,有人涉嫌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及性骚扰!温倦梦小姐在吗?”为首的警察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