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而是在废墟上种“春日来信”。
  只是她没有把握。
  果不其然,当她每次松着废墟土壤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来五年前那晚在衣柜里躲着抱着膝盖的自己。
  当楚晚棠望着她,她会想此刻的自己在楚晚棠眼里,是否跟当初一样好骗。
  哪怕她清楚答案,因为她能感受到楚晚棠的真心。
  可重建崩塌的信任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她数着碎砖上的指纹,每一道都是她曾经深信不疑的证据。
  而徒手砌墙让每一块砖都带着血痕。
  就连跟楚晚棠上床,也是她深思熟虑的一步,她想,指不定身体上的依赖会起作用,特别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对楚晚棠的想念程度有多深。
  然而在云栖源的当晚,她还是没有很真实的感觉,她窝在楚晚棠的怀里,听着楚晚棠在她耳畔难过的气音,内心升起沉重的无力感。
  好难啊,楚晚棠。
  好累啊,楚晚棠。
  喜欢你是真的,后遗症也是真的。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努力了,她彻底只当这段时日是她放纵的期限,她还从未在楚晚棠爱意如此浓郁的情况下跟楚晚棠待在一起过。
  没有忽远忽近,没有患得患失,表面上一切都是那样和谐、美好。
  她知道楚晚棠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因为她们一向默契,她没有办法开口,她也无法辩驳,日期越来越近,难以言明的氛围在她们身上萦绕。
  好多个夜晚她在装睡,她也知道楚晚棠起身离开卧室流泪,等第二天她就会忽略楚晚棠红肿的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拥抱嵌进她们的身体,心跳频率也一致。
  只是那段曾经阻隔着她们。
  在怀幸的预想里,她跟楚晚棠的断开应当很平静。
  有遗憾吗?当然。
  因为她们怎么也不算是一对恋人,不敢一起过情人节,不敢让楚晚棠把“恋人”两个字说出口。
  她们的关系一向如此,五年前不明不白地开始,也不清不楚地结束,想来再走次这样的流程,她们两个人都很有经验,就当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不过,在楚晚棠眼里,她所做的这一切会是报复吗?
  如果楚晚棠这样认为的话,那也很好,这样也代表着她们在某种程度上扯平了,往后更加没有牵扯。
  结果……
  断开得相当不平静,不平静到怀幸现在洗着澡,还能感受到自己不断翻涌的血液。
  夜越来越深,她吹好头发从浴室出来。
  看见在一楼客厅重新坐下的楚晚棠。
  楚晚棠穿着睡衣,抱着膝,颓然地坐在软毯上,正望着茶几上的水杯发呆。
  怀幸深呼吸后,下楼。
  她踩着楼梯,动静不大不小,楚晚棠听见了但没偏过头来看她,她沉默着走过去,挨着楚晚棠坐下。
  她登软件控制灯光只留了角落的立式台灯,再摸过遥控器,调出《机器人之梦》。
  熟悉的影片开头在电视机上播放,色彩映入她们的眼瞳。
  默片让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怀幸无法专注地只看电影,她也望向茶几上的那杯水,回想起来那晚喂楚晚棠喝水。
  想着想着,她真的有点口渴,又起身去净水机前站定。
  自始至终,楚晚棠都没什么反应,只静静地坐在那,像是隐入空气里。
  怀幸就着台灯光亮遥遥看着她,一直到水溢出杯子,才徐徐收回视线。
  喝水,坐回去。
  影片继续播放着,她们沉默着看到后面。
  时间往后,电影还剩下十多分钟,楚晚棠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沙哑:“怀幸。”
  “嗯。”怀幸转头。
  “你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开心吗?”楚晚棠侧过脑袋跟她对视,很认真地问。
  “开心。”
  “那就好。”
  楚晚棠失魂落魄地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怀幸抿了抿唇,还是问:“你还没有告诉我要什么特殊铃声。”
  她顿了顿:“为什么不设置?”
  “我怕以后再也不会听见了。”楚晚棠忍着泪,“我会遵循你定的规则,以后不会来打扰你,就连有关我的普通铃声也不会再响起了。”
  “……不是打扰。”怀幸也抱起膝盖,把脸放在上面,跟楚晚棠一样的姿势。
  很像读书期间趴在书桌上午休的同桌,她继续说:“从来都不是打扰还有麻烦。”
  昏黄光影落在她们身上,让她们可以看清彼此的眼睛。
  楚晚棠听着这话,苦笑:“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我更心痛。”
  “对不起……”
  “你不要向我道歉。”楚晚棠眨了眨眼,“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为跟你重逢可以找回你,但还是把你弄丢了。”
  怀幸垂睫,默然。
  短暂交流过后,她们继续看着电影。
  时间从来都不会暂停,影片再次迎来结束。
  怀幸:“你还记得你喝酒那天晚上,看完这部电影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吗?”不等人回答,她自己又说,“你说好难过啊,你想让小狗和机器人在一起,它们让你感到遗憾,因为只差一点点……”
  “你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不再这样想了。”楚晚棠难受地闭上眼,心口闷得让她窒息,“你说得对,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能做的只有接受,它们最后过上各自的新生活,光这一点就很好了。”
  怀幸看着她这样,指节蜷了蜷,有点难以呼吸。
  好几秒后,回了一个:“嗯。”
  氛围再次静默,一直到电影片尾播完。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两人异口同声。
  皆是一愣,却又都笑不出来。
  怀幸摇了摇头:“没有了。”
  话音刚落下,她又立马续上:“不过晚上有个事情我向你撒谎了。”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在书房加班,你选择其它回答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我明白;你跟我说玩偶店的扮演只给了两百块,也是因为不想让我觉得为了见我一面而付出太多,我知道。”
  楚晚棠展颜一笑:“谢谢你。”
  她的眸光含着泪,又轻声道:“我很想吻你。”
  这次没有问可不可以、能不能,却也是请求。
  怀幸眼睫颤了颤,单手撑在一侧,倾身过去。
  楚晚棠没有被动地等待,在她有所动作的时候,就把手按在她的肩头,将她定在沙发上靠坐着。
  以往都是怀幸跪坐在她的大腿上,而这一次,她选择以这样的姿势对待怀幸。
  她们的身影在暖色光线下晕成两团模糊的墨,似在火炭堆里滚出来的眼泪滴落在怀幸的脸上,缓缓扫过怀幸的皮肤,继续往下/流着。
  流入她们相碰的唇缝,再被她们卷进嘴里。
  楚晚棠抚着怀幸的下颌,心脏正以失控的频率撞击着肋骨,她恍若一头被困在深海的鲸,用尽全力撞击冰层。
  喉咙发出压抑的低喘,嘴唇仿佛被眼泪泡得发皱。
  苦咸的味道呛着她们,但没有要分开的迹象,让喉间的灼热绵长,吞咽的动作持续。
  结束时,楚晚棠扯过纸巾擦着怀幸脸上的眼泪。
  等差不多了,再把额头跟怀幸的抵在一起,低声喊:“杏杏……”
  呼吸缠绕在一起,怀幸眼眶泛红。
  她抓着楚晚棠的睡衣,回了个音节:“嗯?”
  “今晚我想抱着你睡。”楚晚棠还是没问可不可以,“睡醒我就离开。”
  怀幸:“好。”
  收拾好客厅的一切,她们牵着手上楼梯,跟过去这段时光一样。
  回到主卧,也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台灯按掉,一切陷入暗夜。
  楚晚棠圈着怀幸,合上眼。
  她脸上的泪痕干得差不多了,可闭着眼睛,眼眶也还是涩得胀痛。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
  怀幸感受着楚晚棠的心跳,慢慢开口:“两边公司的合作还在继续,之后还是你带队吗?”
  “我会交给别人。”
  “……好。”
  “我大概要出国一段时间。”楚晚棠故作平静地道,“‘岚翎’要在海外发展,梅总把这个项目交给我负责。”
  “我知道,你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也主要是说这个事情。”
  楚晚棠摸摸她的脑袋:“‘丝季’被你和小陆总带得很好,也会越来越好,我27岁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优秀。”
  “你27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楚总监了,你还没有固定的培养计划,全靠你自己。”
  “好,我们都很厉害。”楚晚棠说着又有些哽咽,“我们”这个词,她还能再跟怀幸说多少次呢?
  怀幸也沉沉呼出一口气:“我记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了。”
  “你一岁多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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