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概是她一个人站着在这片沙滩上过于醒目,陆衔月一转身,就看见有些熟悉的人影。
陆衔月立马放轻音量,对着怀幸道:“昨晚才见过的楚总也在啊,一个人来的。”
“嗯。”怀幸眨眨眼,没往那边看,看海而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遇到就遇到了。
“我过去打个招呼,以后没准真的合作呢。”
怀幸点头,也没拦着。
但不等陆衔月走过去,楚晚棠已经迈开步子,朝她们缓步走来,含笑着道:“小陆总,真是你们啊。”
陆衔月也奉上灿烂笑容:“楚总怎么一个人来看海?”
楚晚棠到她们这边站定,长睫在阳光下颤抖两下,她的目光慢吞吞从怀幸脸上扫过,莞尔:“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知道小陆总欢不欢迎。”
这话一出,社交距离倏然拉近。
陆衔月眉开眼笑:“这有什么不欢迎的?这海又不是我们家开的。”说着一惊,“楚总,你的脚怎么流血了?”
怀幸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果真,楚晚棠的脚底下有一片红色。
“……被不规则贝壳扎到了。”楚晚棠抬起脚心看了眼,眉头紧锁。
上面的鲜血混着沙,汩汩往外流。
她抬起头,很抱歉地看向陆衔月:“这个日出我只能看到这里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看。”就算她忍着痛,脸色也有些泛白,“我现在得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怀幸盯着她,为了不被陆衔月怀疑她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客套地问:“车上有药吗?”
“没有。”
陆衔月虽然大小姐做派,但心地是善良的,立马拽过怀幸:“楚总,我和怀幸架着你走,一会儿我们把你送去医院。”她又吩咐着,“丁容郑澜你们一会儿打车先回酒店再睡会儿,这会儿路边出租车多。”
被安排的怀幸:“……”
没几秒,楚晚棠微凉的手臂搭上怀幸的肩,她一偏头,就可以看见近在咫尺的侧脸,她曾经用鼻尖用嘴唇去量过这张脸有多小。
三人身高差不多,怀幸心无旁骛,一心只看前面。
楚晚棠脚上的血流速度小了点,她被两边的人架着,有些狼狈地单腿朝路边蹦。
好不容易上了怀幸她们租的车,陆衔月往后座递着纸巾,紧张地说:“先好好擦下吧,楚总。”
“谢谢。”
楚晚棠将纸巾覆在脚心,额头上沁着一层冷汗。
怀幸翻了翻导航,定位到就近的医院,还没到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车不多,一路顺畅地把车开到医院。
楚晚棠再被她们俩架着去急诊。
值班护士一看这伤,见怪不怪地去拿道具,又让人去前台挂号缴费。
怀幸想揽过这活,身旁椅子上坐着的人却在这一刻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她垂眸看着楚晚棠虚弱的侧脸,没再动了。
陆衔月出去,护士便拿过镊子取下脚心附着的纸巾,又冲水洗干净,发现还刺进去了一小块贝壳碎片,立马消毒,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病人,说:“等下可能有点痛,忍下。”
取碎片的过程有点漫长,楚晚棠咬着唇,拉着怀幸手腕的力度加大。
她抬起头,泪光在眼里闪烁,很轻地喊了声:“杏杏。”
“不要这样叫我。”怀幸迎着她的目光,淡声,“我不想被衔月听见。”
第54章 你跟楚总以前认识吗?
怀幸往外说出的每个字都重重落在楚晚棠心间。
多年后再见,她们之间第一段没有商业性质的对话是这副模样,脚心的痛感延迟在这一刻不断蔓延开来,传递至她的全身。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尝试着叫出这个称呼时的场景,是在京城的主卧,怀幸在她的撩拨之下,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还有些不确定,于是她为了安抚怀幸,说“没关系的,杏杏,信任我吧”,那时候的怀幸的确很信任她,全身心都放在她身上。
往后的一段时间,她们互相叫对方的叠称,成了一种暧昧的暗示、讯号。
到后来,这个称呼已经延展到日常里,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眼下重逢,怀幸却让她不要这样叫自己,不想被陆衔月听见的意思很明显——
怀幸不想将她们的过往,摆在陆衔月面前。
楚晚棠脑海里闪过昨晚回去做的那些功课,了解了一点“丝季”现在的模式:公司是陆雪融十年前创办的,但陆雪融前几个月退居幕后,现在是怀幸和陆衔月共同管理这个只驻扎在海城的丝绸公司。
那怀幸和陆衔月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同事?朋友?还是……
她揣着这些疑惑,特地下载“丝季”的品牌论坛软件,在上面,她彻夜翻着品牌新闻,也从这些新闻里,看见不少怀幸和陆衔月在各种场合的合照。
两个年轻人意气风发,笑容恰到好处,像晨间带来无限希望的阳光。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在怀幸身上,过去那些年她们的合照里,大部分的怀幸都是乖巧、顺从、柔软、没有锋芒的,但跟陆衔月站在一起的怀幸,自信张扬又明媚。
分开五年的实感才在这时一点点填充。
论坛上,有职员说小怀总和小陆总是双生树,根系稳稳地扎进“丝季”。
双生树指的是两棵树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主干,却拥有两条y字形分支的植物现象。它们相互依靠、相互缠绕,在同一根枝桠上或同一个扎根处生长。(1)
楚晚棠盯着这三个字,屏幕亮光照着她难看的脸色。
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们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关系,相互依靠相互缠绕的双生树明明是她和怀幸才对。
怎么会是怀幸和别人。
但现在在怀幸这里,她是别人。
她竟然是别人。
甚至是,仅仅是一个称呼就可以测出怀幸当下对她的态度。
意识到这点,楚晚棠理智回笼,暂时歇起跟怀幸玩文字游戏的想法,有些泛白的唇翘起,分外歉然地道:“不好意思,怀总。”她半垂眼睑,轻声说,“以前叫习惯了。”
怀幸捕捉着“以前”这个词,扬了下眉,没说话。
急诊室短暂地陷入了安静,护士认真取出那块有些夸张的碎片。
鲜红血液又往外流,她用纱布先堵着,叹口气:“怎么扎这么深,还好及时送来了。”又看着楚晚棠的脸,“你还挺能忍的。”
这么痛都没叫一声。
楚晚棠闻言,扯扯唇:“这不算什么。”
“经常受伤啊?”
护士的目光在她们俩身上梭巡,刚刚她取得太认真,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两个人年纪轻轻但身份不一般,现在才想起来开启闲聊模式。
楚晚棠还抓着怀幸的手腕没松,她的手指好像可以感受到怀幸真实存在的脉搏,这让她心安。
面对护士的问题,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医生,这个会影响到我正常走路吗?”
“那肯定的,你的这只脚估摸着这几天都不方便落地,要不然能疼死,洗澡也要注意用保鲜膜包着,不要碰到水。”血止住,护士重新给她消毒。
怀幸听着这话,目光在楚晚棠头顶上落下半秒,又移开。
她站得直,单手解开手机,给陆衔月打电话。
陆衔月正好拿着单子进来,特殊铃声响起几秒就挂断,她奇怪地看了眼怀幸,挑了挑眉,是在问什么意思。
怀幸缓缓摇头,陆衔月不再追问,她走近,看着楚晚棠冷静的神色,很佩服地感慨:“楚总,我都不敢想象这有多痛,你居然连眼泪都不掉,换成我们俩早就哭天抢地了。”
当然,这话她自己润色过,实际上只有她一个人会因为一点疼痛而哭得不行,她还没见怀幸哭过,但不妨碍她把怀幸拉下水,可不能她一个人形象受损。
但这句随口一提的话,阵容却明显。
你——我们俩。
楚晚棠听在耳里,回想着刚刚她们俩默契的对视,昨晚看见的“双生树”三个字又刺着她的大脑神经,让她维持正常的表情都有些困难。她均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问:“之前你和怀总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就是一起运动锻炼的时候摔着了。”陆衔月不再在这上面多说,又问起护士关于养伤的细节。
纱布一层一层裹在楚晚棠的脚上,尤其是她西裤的裤腿挽起悬在膝盖,一截线条优美又泛着珍珠光泽的小腿都在外面,衬得她的脚更像臃肿的蚕茧。
“……”楚晚棠还没有在怀幸眼前这样窘迫过,一时间有些沉默。
很快,护士再叮嘱一番注意事项,就让她们提着药回去。
楚晚棠单腿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差点摔倒。
陆衔月过来在另一边扶着她:“还是我们架着你出去吧,楚总,伤这么重。”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