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战事已不在云止的考虑范围内,“魔族未必要与人族开战,我可以向外界声明自己的立场。”
  沐善不以为然,“魔族在人族眼里诡计多端,这种话说出去有多少人信呢?延长停战期限,人族真的认可两族之间能平起平坐互不侵犯吗?”
  “人族的情绪是魔族的食粮,以此引发的争端不断,你愿意为了和平做到哪种地步?主动切断这个粮仓吗?”
  云止说:“一定有调和之法。”
  沐善看出云止并没有很强的底气,揭露更深的事实。
  “即使你没考虑那么远,当前只宣告不开战,你的下属会怎么看待昆澜?会不会怀疑是昆澜吹的枕边风?”
  “她们会谨慎的思考,昆澜接近你仅仅是因为喜欢你,还是想要为人族谋利,她本来就不得魔族拥戴,你轻飘飘一句话,只会让她的处境更为艰难。”
  云止捏紧拳头,“你是一点没盼我好呀!”
  沐善最后总结道:“魔主,我希望你看清形势,只有强大起来,才可以真正的拒绝被达虚驱使。”
  “至于昆澜,你对她真有那么重要的话,她会来找你的。”
  她递给云止一个玻璃罐,装着一块块玻璃瓶形状的棕色胶状物,有半罐那么多。
  “这是什么?”
  “可乐味软糖,可以补充精神力。”
  “有副作用吗?”
  “一次吃太多粒会粘牙。”
  “什么是可乐味?为什么罐子没被装满?”
  “我只有那么大的罐子!别再问了。”
  *
  昆澜没有想象中那么能接受自己已是半魔的事实。
  所以她逃了。
  逃到一间密不透风的酒窖里,买下所有的酒,背靠半人高的酒缸,坐在地上启封一坛又一坛的酒。
  花雕、屠苏、女儿红……
  味蕾没有麻木的时候,还能品的出酒的浓淡,视力没有模糊的时候,勉强看得清贴纸上酒的名字。喝多了以后,就只是一揭盖、咕隆咕隆倒进嘴里,再多一个空坛子。
  对于修士来说,喝人间的酒像是喝水一样,身体可以自觉的过滤酒精,她喝得再多也不会完全失去清醒。
  昆澜只觉得涨肚,她的衣服像是在酒缸里浆洗过一样难闻,地窖内没有窗户难以通风,烛台上的蜡烛把她的影子照在墙上 ,伟岸又漆黑。
  该怎么告诉云止,她长出了新的欲网?
  她与云止互换过身体,云止的欲网像是珍宝一样闪闪发光,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情绪也能落在网上,找到自己的归属地。
  而她的欲网是混沌的黑,黑到看不清形状,与思想纠缠在一起,腐蚀着她的理智。
  她的心始终没有平静的时刻。
  一想到云止,就想要激发对方身上的不害羞,让云止触不到清醒,不在乎责任与使命,世界唯她们二人依偎着彼此的身体。
  她甚至带走了储存在灵泉殿里的一整瓶不害羞,认真的考虑该不该混进水里全喂给云止。
  小瓷瓶在她手中被握得很紧,大拇指抵着瓶塞,犹豫该不该打开。
  她分不清是魔念在怂恿她,还是她内心深处真的想要去控制云止。或许相爱只是一种错觉,纯靠爱意真的能保证云止不会离开吗?
  诱惑摆在眼前,她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脑子里有好几道声音在回旋:
  “不害羞依然在生效,云止没有来见你,证明她没有那么需要你,除了替云止解决不害羞,你对她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连不害羞都是你强行喂给云止的,你只敢用不光彩的手段绑住云止。”
  “你根本就不爱云止,云止费心费力的帮助你妹妹转世,你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对她说,还躲她躲到了人间,天底下怎么能有你这样的胆小鬼。”
  “为什么不敢让云止见到你入魔的样子?为什么要把玉佩留在她的枕边,断绝联络的可能?你主动把她推远,又渴望她来找你,你醉醺醺的,真的敢见她吗?”
  “你就是个疯子”、“你惯会在云止面前演好人”“她迟早会发现,你一点都不值得被爱”……
  昆澜猛拍自己的脑袋,想要抖出这些杂音。
  好吵。
  都不是真的。
  她没有那么不堪。
  一道更为温和的声音压下那些嘈杂的批评,涤荡她的内心世界。
  “既然都成魔了,为什么要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云止说过,你不需要有一颗无暇的心,你不想知道她宽容的底线在哪里吗?”
  “魔族那自愈力极强的身体,本能的顺从一切欲望,为欢*愉而生,她又是你的伴侣,何必扭扭捏捏限制自己?”
  “你想要融合,想要迷失,你想让她求饶,让她疯狂。你想要靠近她,想要被依赖,想要她的珍视。”
  “你没有任何错。”
  这句话像是云止在她耳边说的,把她从自省中一下子拉了出来。
  由于太过兴奋,她不仅把装有不害羞的药瓶捏成了瓷粉,连粉色小药丸也被失控的灵力和魔力碾成了粉,在密闭的空间内像雾一样升腾。
  她不小心吸入了一些药粉。
  第128章 魔
  吸入少量的不害羞并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不害羞侵染灵魂需要一天的时间,但入魔状态下的她不害羞发作,可能会给云止带来不好的体验。
  昆澜用时间回溯把药瓶恢复原状。
  药瓶从未在她的手中碎过,事实被重新覆写。
  她又听到那一句“你没有任何错”,但这一次清醒了不少。
  连她自己都害怕被不害羞控制,想必云止也经历过同样的担忧与恐惧,这种体验并不美好。
  不害羞只是让服用者顺应了欲望,如果给云止的欲望添上色彩,大概会是洒落在湖面上的暖黄。
  她的欲望像是深沟,岩壁上生长着尖刺,她迫切的想要与云止一起跳下去。
  下坠时迎面的风,尖刺戳出的血滴像是失去重力般缓缓上浮,彼此释放出所有的感知,可能会在岩浆里融化,在毒池里沉底,至少她们的手牵在一起。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拉着云止一起奔向毁灭?
  这个念头惊到了昆澜,她开始懊恼入魔以后心绪起伏太大,用拇指刮着药瓶的瓷面,抽空思绪,与现实创建最微小的联系。
  咔的一声,意外按塌了瓶身,裂纹向周围蔓延。
  这并不是因为她力道过重,而是药瓶本身就有一道裂纹。
  喝酒实在误事,影响到法术的精确性,时间回溯的节点有一点点延迟,所以药瓶并没有复原到最完整的状态。
  醉酒以后双目迷离,很难看到瓶身上不起眼的裂纹。
  如今裂纹扩散,需要动用复原术。
  她专注的凝聚灵力,手心亮起微光,陶瓷裂纹渐渐消失。
  脑中的杂音再度响起,让她不经意释放出一缕魔气,这种破坏性的力量制造出新的裂纹,急得昆澜额角冒汗。
  魔念与她融合得并不稳固,时不时出声干扰她的行动,以打压她为乐。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昨日还能不费力气的打开传送黑洞,今日连一点裂纹都修不好,魔力不能收放自如,云止一定会嫌弃你的。”
  她再次施展复原术,那一缕魔气不受她控制,继续制造新的裂纹,像是一个无尽的循环。
  昆澜反讽道:
  “贬损我有什么好处?就算你做这些是为了压垮我的心志,泯灭我的意志,你真的以为云止会喜欢你这样没有自我、空虚索爱的灵魂吗?”
  “像磁铁那样吸在云止身上,所见所思离不开她,这真的是爱吗?你只是用亲密做伪装,给她戴上摘不下的枷锁罢了。”
  魔念气得跳出她的识海,化为一团灰色迷雾与她对峙:
  “我是魔,靠吸食人族的情绪得到滋养,我不管你的情感会不会被我榨到枯竭,要么忍受我,要么剥离我,成魔不可能不遭受痛苦。”
  可能迷雾这个形态不够有气势,魔念变成一个火球,拷问道:
  “你是体质最为亲善的界灵,理论上可以自然的运用任何一个种族的能量,你在排斥我,难道成魔不好吗?”
  昆澜罕见的沉默了,对此避之不谈,她把火球握在手心,捏成鸟的形状,即使手被烫到起皮也没有皱眉。
  “你真的很吵,干脆当一只鹦鹉好了。我给你施了定型术,失效之前你无法回到我的识海,老实当小鸟吧。”
  魔念被昆澜捏成了一只黄桃牡丹鹦鹉,红腮身黄,比巴掌略大一点,上下翻飞,怎么也扑不进昆澜的额心,只好认栽的停靠在昆澜的肩膀上。
  幸好它是一只能发出人言的鹦鹉,声音还很清亮,昆澜故意用音色来区分魔念与自己。
  魔念张开鸟嘴开始念叨:
  “魔族从不违心,你既然来人间散心,那就给我好好散,躲在酒窖里喝得烂醉如泥像什么话。”
  “只吃你一个人的情绪我也会腻,带我去大街上吃饭,我吃饱了也就懒得折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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