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虹月回答说云止这几天在她家做客,装有令牌的储物袋的确发烫过两回,这种高温并没有损坏储物袋,也没有伤害到云止。
看来都在说谎,云止并不在她们那儿。
昆澜有些失落,同时也不愿拆穿她们,相反,她要让云止的朋友感到安心,于是发出最后一道讯息。
“希望云止在你那儿一切安好。”
昆澜把玉佩系回腰间,平躺在舟面上,指尖摸到了身侧那装有鲤鱼的玉瓶。
昆澜将玉瓶单手举起,透视瓶身观察起鱼儿的活力。
云舟在起飞之际会自动开启隔音隔风法阵,一直保持匀速飞行,一条凡间小鱼的放生之路,享有绝佳的运输环境。
可鱼儿却沉在玉瓶底部,不怎么游动,鱼尾小幅度地摆动,鱼眼偶尔转动,看着很是呆滞。
昆澜挑选的玉瓶有半个胳膊那么高,口径也大,鲤鱼在瓶内可以自由转身。
它为什么那么没有活力呢?
是因为冬天?
是因为没有同类太过孤独?
或者是因为玉瓶的空间比瓷缸狭小,让它有些抑郁?
如果举起玉瓶的人是云止,这条鱼会不会活跃一些,在瓶里上下游动,跃出水面吐个泡泡,吸引主人的注意。
鱼的脑子那么小,能不能同时记住两个主人?如果她喂鱼的次数足够多,这条鱼会不会把她当主人一样讨好?
真可惜,昆澜没有这个机会。
云止在刻意躲着她,甚至在躲着朋友,像是与济世宗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彻底与过去断绝,还缺许多步骤。
比如与朋友进行一场庄重圆满的告别,对私财进行清算或变卖。把享有的宗门财产退还给执剑峰长老,去舆情阁注销档案并填写离宗声明。
就算师徒关系难以维系,云止舍得抛弃她那两位朋友?
昆澜相信云止会主动回来,济世宗依旧有值得她挂念的存在,匆匆离开并不像云止的作风。
想清一切后,昆澜内心平定下来,来到了凡间的晚市,她转悠了五六个摊位,从鱼贩那儿买到一条与复生旧鲤鱼九成相像的新鲤鱼。
用永久性的幻术把这条鲤鱼变得十成像以后,昆澜找到一条江流放生了旧鲤鱼。
把新鲤鱼装入玉瓶之中,昆澜驾舟回到云止的住处,将鱼和水倒入瓷缸,彻底完成了偷梁换柱。
昆澜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做这件事。
偷换一条十几文钱身价的鲤鱼。
用云舟承载鲤鱼,往返耗费六个时辰,吸干了五百枚灵石作为动力源。
还不能向云止邀功。
云止肯定不能接受旁人未经允许去处置她的私产。
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她与云止间的师徒之情单薄到可怜,云止在修行之余打理着庭院,有许多事值得分享。
昆澜从来不是这些事件的听众。
云止不会告诉她,棚架上的葡萄藤在丰收季节会结出多少串果实,尝起来偏酸还是带甜。可能云止觉得大乘期修士早已辟谷,不算是美食上的伯乐。
云止迷恋黄金,收集了一米缸的金粉,她为何要把黄金磨成粉?
黄金是人间的通用货币,哪怕她经常与凡人交易,金粉也难以像元宝或金条被认可。
云止不会与她分享石墙上的爬山虎在向阳面或背阳面哪一面生长得更好。
云止不会提及瓷缸中哪一条鲤鱼生长得最快,水龟爬到碗莲的莲叶上喜欢晒多久的太阳。
云止一定会给宠物起外号,但不会主动告诉她。
云止不愿和她说这些日常的细节。
因为她是那么的无趣和古板。
难怪云止不肯见她。
但她想见到云止。
第二天,昆澜来到了炼器峰,她几天前提取了云止的精血,如果长老能尽快炼制好寻人罗盘,很快能感知到云止的方位。
临近宗门大比,身穿竹青色常服的顾长老拿着账簿,在库房清点比赛专用的炼器材料。
得知昆澜的来意后,她说罗盘的炼制周期为一个月。
见昆澜皱眉,顾长老无奈解释道:
“宗门内的罗盘除了寻宝就是寻邪祟,宗门玉佩有定位功能,能精确到百里,与它功能重合的寻人罗盘都重融成炼材了,你要的款式没有现成的。
“还好材料齐全,但要打造千里内精确定位的罗盘,需要定制图纸。从构思到炼制成型,最快也要二十天。几百间炼器室因为临近宗门大比全被占用了,预约基本要等一周,罗盘最快也是大比之后才能炼成。”
昆澜用济点支付了定金,回到宗主殿,利用镜水术向长生门门主乔楚求助。
乔楚作为非主办方,此刻在空旷的雪地里悠闲地凿刻冰雕。
她在等比例还原世间体型最大的母象,正用小铲打磨象尾的鬃毛,象腿的冰面上突然出现了昆澜的脸。
对此波澜不惊的乔楚听完昆澜的诉求后,说长生门用不到寻人罗盘,每一位门生配有刻有传送阵的木质门牌,寻人时心念一动就能激活传送阵。
定制高精度的罗盘需要两个炼器师,轮番接替炼制,最快也要三十五天。
乔楚提出两个缩短寻人时间的办法。
一是以权谋私,把寻人罗盘定为宗门大比的炼器目标;二是施展神通,让昆澜把时间拨退到那个人消失之前。
扰乱的时空超过一定界限会触发天罚,昆澜要是寻人心切,可以一试。
代价可能是重伤不醒,无缘出席两宗大比,光是排面上长生门就已经赢了。
乔楚的提议更像是一种警醒,昆澜不再提寻人这件事,简短告别结束了对话。
她的公务已经积攒七天没有处理了,昆澜走进主殿,看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开始昼夜不息的翻阅和批注。
离宗门大比只剩十天时,很多大比具体事宜已经尘埃落定,昆澜在休沐日去万魔窟阵地见了一次妹妹。
昆澜几个月前见妹妹的魂体不稳,去江玉淇那儿讨来了可供神魂吸收的麒麟精魄,放入阵石之中供妹妹汲取,所以妹妹昏睡过一段时日。
如今再见,清宁神魂化实的人身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还特意送给她一份礼物。
是一根白色的棉花糖,特意捏成了小孩涂鸦时画的云朵模样。
卫清宁把要求昆澜当场咬一口棉花糖,尝一尝凡人的手艺。
“像在嚼不太甜的糯米纸。”昆澜点评道,这味道其实有一些寡淡。
这份礼物,昆澜看到的是云,吃到的是纸,一口咬下去,相当于在咀嚼云止(纸)。
卫清宁看着完整的“云止”被姐姐咬碎吞入腹中,眼中升起快意与自得。
“姐姐,不太甜的零食吃起来不容易腻,姐姐可以边吃边和我聊。”
卫清宁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张黄木秋千椅,铺上白色皮草和靠枕,邀请姐姐入座后,才礼貌坐下。
秋千椅正对着云止的庭院,卫清宁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云止,她很担心云止拜姐姐为师后,长栖在宗主殿,朝夕相处之间占据了姐姐越来越多的偏爱。
她要姐姐看着云止的小院,联想到云止,不设防的说一些真话。方便她去判断二人的关系进展到何等地步。
“姐姐最近可是对云止展开了特训?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卫清宁假意担心道。
“她离宗了,可能会在宗门大比那天回来,也可能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昆澜不自信地说。
她每隔五天会来到云止的院落给鱼儿喂食,每喂一次就在瓷缸附近某块石砖上刻下一笔。
这些刻痕不是在展示她照料小鱼的功勋,而是在记录云止对济世宗的思念极限。
卫清宁见姐姐有些失意,举着棉花糖的手也垂在秋千椅的扶手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云止。
云止又在唱哪出戏?害得姐姐如此伤神?云止离宗的时间越久,就越让姐姐挂念。
姐姐对云止已经过分在意了,这让卫清宁觉得被动,云止的归期不定,意味着她难以与云止展开较量,手中必胜的筹码更是没有登场的机会。
“姐姐,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云止尽早露面。”卫清宁想到一出险招,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喜欢云止?不是那种对小辈的欣赏和关爱,而是带有思念和心动的喜欢。”
昆澜一脸苦涩,说: “她之所以离宗那么久,大概是对我失望透顶。愿意见我一面已是幸运,我应该放下一些不该有的念想。”
“总之你想见她一面对吧?”卫清宁刻意忽略姐姐言语中的自卑和消极,捕捉到姐姐的核心诉求。
“嗯。”昆澜说完,抬手吃了一口棉花糖,依然不够甜。
卫清宁握住秋千椅的绳结,用力一晃,两人的脚尖离地,在空中轻荡了几下。
每当卫清宁察觉到姐姐有心事时,会主动为姐姐荡秋千椅,这个习惯可以追溯到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