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尊者好像对此漠不关心,云止当初在宗主殿滞留三天没有回音,她也没有放在心头。
  卧底任务已经结束,意味着云止不再需要守护。
  难道这段时间云止有了奇遇,实力突飞猛进,无需旁人庇护了?
  赤鸢用宗门玉佩给云止发送讯息,竟然没能发送出去。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玉佩主人身死,二是玉佩与主人之间相隔甚远,玉佩所有功能处于休眠。
  既然尊者让她受赏,说明她的任务完成的很圆满,云止应该没事。
  但也不在济世宗,也没有接历练任务,这两种情况下云止都必须随身携带宗门玉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联。
  赤鸢只好拿出云止赠予她的留香石、香水瓶还有黑伞,借助云止留在上面的气息,设下一个寻人法阵。
  这些都不是云止的贴身之物,效果甚微,只能为赤鸢提供一个大致的方向。
  云止在东方。
  宗门玉佩与修士相隔超过千里才会失去传信功能,赤鸢往阵法的指示方向展望,东方再行千里,一路上有好几处魔域通往人间的大型传送点。
  赤鸢想进一步锁定云止的具体方位,她拿出了云止送给她的剑,插入阵眼中。
  比起云止的玄铁剑,赤鸢的佩剑是用济点兑换的水系灵剑,材质更硬,会削断玄铁剑的剑身。
  为了公平比武,云止特意给她一把贴身佩剑。
  这柄黑色长剑直立于阵法中央,剑柄和剑身在激烈晃动,无数条细小的紫雷在剑上涌动,有些不寻常。
  寻人法阵只是一个辅助类法阵,所寻方位越具体越耗费灵力,赤鸢却感觉这道法阵像是被一种特殊的力量干预,改造成了杀阵。
  因为法阵内的杀意越来越浓。
  颤动的玄铁剑更是被紫雷强行从地表拔出,腾空而起,又调转了剑尖,直指赤鸢,要从她胸口穿心而过。
  赤鸢召出自己的长剑相抵时,那把剑却又被操控着停滞在半空,剑身有一道紫雷电光闪过,玄铁剑化为一抹乌灰,随风扬走了。
  在杀阵即将功成的瞬间,阵眼的剑被那股力量毁去,阵法也随之消亡。
  赤鸢作为造阵者,在阵法被毁时遭受了反噬,吐出了一口血。
  她顾不及擦去嘴角的血,急忙去阵眼查看是否留下蛛丝马迹。
  不出赤鸢所料,毁阵者留下了一道气息。
  竟是魔气。
  这是同族在警告她,不要查得太深。
  云止大概率和魔主或某个魔尊有些情谊,无法查出她的方位,更能证明她深受族内高层的重视。
  赤鸢抹去了阵法痕迹,再次来到枯井旁,给槐兰尊者写了回信:
  尊上,我想在凡间休假一个月,不再与修仙门派人员来往,晚些再回魔界。
  用渡鸦送出字条后,她收敛魔气,抬头看天上的月,无端想起了虹月。
  虹月经常喝酒。酒量却没有锻炼上去,很容易喝醉。
  那天在屋顶上相约喝酒,她才喝了两碗,就醉到脸蛋酡红,胡言乱语了。
  可能被酒麻痹了神经,虹月体温并没有发烫,双手只比琉璃瓦片温热一点,她递给自己一片明黄的背鳍。
  虹月说自己住在海里,比起普通的鱼虾,她有着长长的尾巴,还可以卷起来。
  可惜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哪怕在炫耀一种优越感,也因为语气上的不连贯,听起来有些傻气。
  虹月是妖,济世宗收留妖族,这并不让赤鸢感到多么吃惊,济世宗容不下的,只有魔族而已。
  赤鸢正想问她是哪一种妖,虹月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瘫在瓦片上,身体软成一滩水,即将从房檐滑下去。
  赤鸢及时扯住虹月的衣领,把她拉回原先的坐处,又提起虹月无力的双肩,把她的头搭靠在自己的腿上,抬头看被乌云遮去一半的月亮。
  如果虹月还能再喝一碗,赤鸢并不介意告诉她一些秘密。
  真是高估了对方的酒量。
  思绪从回忆中抽回,赤鸢开始思考这一个月如何安排。
  她答应了尊者不与修仙者来往,花一个月的时间去找一名妖族郑重道别,也算心安理得。
  虹月送出的背鳍,很有可能是妖身的一部分,借助它来寻妖,是很轻易的事。
  所以虹月的妖身是什么呢?
  虹月比她早入宗十年,一身修为在济世宗同龄人中不算出众。
  在造丹峰她除了试药就是在照看药圃,炼丹必炸炉,炼蛊时蛊虫直接被她的烈掌烫死,长老在这两项比赛上已将她除名了。
  灵性很高的妖族能做到触类旁通,在妖界能活得滋润,在修仙界也应该有不俗的成就。虹月大概率只是寻常的海中妖族。
  拥有长长的、能卷起来的尾巴,虹月会是一只黄色的海马吗?
  魔界可没有海马,如果虹月不介意展露真身,她有点想摸一下对方的尾巴。
  *
  济世宗造丹峰,峰顶诊室内。
  冬季的阳光并不耀眼,透过窗户照在人的身上,是一种温和的暖。
  昆澜躺在病床上,气息很是安定。
  江玉淇为昆澜布针医治了五日,才养好了昆澜的情丝,把它们从过度悲观和厌弃的情绪煎熬中拯救出来,还用热毛巾每天给昆澜细细擦一遍脸。
  今天给昆澜擦脸时,她醒了过来。
  昆澜想直起背,但使不上力,转头看向床边一脸疲惫的江玉淇,问:
  “我怎么动不了?”
  江玉淇把毛巾放入铜盆里,因为几天没说话,声音沙哑且混浊。
  “针灸期间不能乱动,你的双手双脚都被我捆了束灵索,你老实再躺一天,我给你治一遍体内的暗伤。”
  “宗门大比越来越近,很多比赛要再确认一遍细则。我向你保证,大比当日我定能沉住气,绝不和乔楚打架。”
  昆澜从床上抬起头,对江玉淇眨了眨眼,示意她解除绳索。
  “当宗主就是爽呀!您这待遇可不一般,享有整个主峰的山头,平日花两三个时辰处理公务,一年一万济点的酬劳,受了点伤也能免费救治。偏偏还那么自傲,有人医你还不肯治。”
  江玉淇拿昆澜没辙,为她解开了束灵索。
  昆澜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下床后,摘下了宗门玉佩,把它递到江玉淇手里。
  “真有那么羡慕,不如你当几天差,酬劳日结,双倍给你结算。我正好空出时间去找人。”
  江玉淇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把玉佩塞回昆澜的手里,推脱道:
  “我为了救你,造丹峰这边也堆了不少事儿,正愁忙不过来呢,哪能再揽差事。”
  “云止回宗了吗?”昆澜又问。
  “没有。年轻人嘛,一时意气用事躲你几日也正常,就怕她跑去了凡间,见了花花世界,临近宗门大比才肯回来。”江玉淇耸肩。
  昆澜有些不安,但也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云止这个年纪好玩,大概去见她的姐妹赤鸢了。
  但云止没有拒绝在宗门大比上出席,哪怕再生气,也会在大比上现身,昆澜对此有很强的预感。
  她们之间的师徒关系,起于她的试探,她希望结束这种关系时,彼此都是真心相对。
  昆澜想在大比结束后再与云止断绝关系,云止是宗主之徒以及代理宗主的名号已经传到了长生门。
  要是失去了其中一个身份,就枉费了这段时间的力捧和造势。
  内心有了决断,昆澜不再执着于云止何时回宗,她开始聊起一些琐碎。
  “江峰主,您医技高超,无人不服。应该很少碰到像我这样不听话的病患吧。”
  “如果患者是济世宗的修士,每月享有一次免费医疗,绝大部分都很听话。可长生门的门生和散修来找我医治,有些就开始耍赖了。”
  江玉淇越想越来气。
  昆澜追问:“是赖账吗?”
  “长生门那边诊金高,散修更是没几个正经医修,有些囊中羞涩的,患有奇难杂症的,更愿意来造丹峰看病。
  “从痊愈之日起,留给她们一个月的赊账期,已是宽限,但她们为了赖账,手段层出不穷。
  “比如我去宗门秘境或离宗采药,经常遇到伴药而生的凶兽。这些欠账的人就尾随我,前赴后继为我当护卫,替我打残打伤凶兽后,缠着我一路,问能不能抵掉一些医药费。
  “我毕竟也是大乘期高手,更是个血气方刚的女人,这些年硬生生被她们逼得没什么机会施展身手。还有些只是轻伤的患者,为了免单,见缝插针当我护卫。
  “怕我被熄火的丹炉烫伤了,替我取丹。怕我被陶罐中的蛊王咬伤,替我拿蛊。更有甚者,遇到了雪天或雨天,把我庭院那几级台阶上的水汽烘干,贴隔水符,生怕我出个房门滑摔了……”
  江玉淇气到不行,把手伸进铜盆里拧干毛巾,整条毛巾的水分被她榨干,她还不肯放下,继续拧,直至毛巾炸成十几块布条,像是一团拖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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