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刚才还在想,不如退还代理掌门令,退宗后找个地方隐居。但这些都太繁琐了,不如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幽魂听出了云止的丧气,为她斩断最后的隐患。
  “宗门大比的人员清单已经公开,你的贴身物件我可以帮你传送到你的石屋内,但想要彻底脱离昆澜的监视,你必须完全消化她渡给你的元阴。”
  “要真这样,我可能会升级到元婴,会诱来雷劫。”云止有些担心。
  “在灵泉殿那晚,我就帮你用过一次元阴,你醒来后没察觉到身体在变好吗?”幽魂循循善诱。
  “你的要求是什么?”云止不想废话。
  “你躺下的石床,表面那些柔软如水的物质,是你很久之前刻意剥离的记忆。我要求你好好睡一觉,与这些记忆逐步融合。”幽魂真切的说。
  “只是这样?”云止更相信这道幽魂话只说了一半。
  “其实,你的骨头没有完全长好,消化掉昆澜的元阴,有助于你的发育。”幽魂彻底摊牌。
  虹月说过,江玉淇说过,幽魂也这么说,看来她的骨头真的发育不良。
  云止听完沉默了。
  幽魂慈祥地问:“醒来后,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云止说:“我的贴身物品你尽管转移走,但昆澜交给我的结契文书,我想亲自还给她,当面断绝最后的牵扯。”
  “你会做到的。”幽魂把云止的玉佩令牌、储物袋和发饰一并取下,召出了一个小型传送阵,将它们传送到指定的石屋内。
  幽魂的紫色气息越来越淡,她进入了云止的识海,让她强行沉睡。
  石床上的柔软的水状黏稠液体,像是一片青绿色的沼泽,云止在其中越陷越深。
  作者有话说:
  强调一下,云止敏感又敏锐。下次登场是宗门大比。
  第23章 反噬
  昆澜在济世宗正门前伫立了良久,也思考了良久。
  云止离开了。
  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会好好考虑。然后被一道紫气裹挟着带走了。
  这难道就是长生门叶承司偷袭云止神魂时,植入她体内的神识?
  叶承司不过出窍初期,即使修炼瞳术强化了神识攻击,神识强度也比不过云止,紫气不可能是他的神识所化。
  这道紫气,瞬间就将云止传送到了昆澜感知不到的地方。
  宗主玉佩和代理掌门令,是大乘期修士打造的双生法宝,最神奇之处在于,十万里之内能相互感应彼此的方位。
  昆澜原以为,永远不会用到这个功能。云止的行动轨迹,一直在她掌控之中,甚至云止那两个朋友的动向,她也有所关注。
  师徒关系虽不如道侣那样亲密,但她刻意消解了师尊这层身份带来的权威。
  云止可以直呼她的名讳,可以随意牵她的手,可以刺伤她而不受任何惩戒。
  她有意透露欲网拔除后剑道已毁的事实,有意让云止亲眼看见自己因魔息受困于铁链时的模样,刻意扮弱来博得云止的同情。
  她给云止安排了代理宗主的身份,把私库的钥匙交给云止,照顾她明面上的要求和隐性需求,极力模糊着二人之间的地位和财富差距。
  做到这种地步,为何还是和云止的心隔得很远,云止从不曾遮掩欲念,相处越久,昆澜越能欣赏云止的赤诚和坦率。
  未来的云止可能因为邪念才受魔剑认可,昆澜做出一系列试探,起先是印证这种猜测,可渐渐变成了驳回这种猜测。
  魔剑同灵剑一样,有辨人和认主的智慧,但也只是后天的造物,只能识别到主人和它契合的一面,灵智有限。
  人作为万物之灵,有一套折中辨证的哲思,有时能跳出认知的局限性,更全也更客观看待一件事。
  也许不是魔剑选择了她,而是云止神识强悍,世间能承受这种神识之威的宝剑少之又少,那柄魔剑仅仅是因为实力超群,才被云止看见并带走,善恶之念皆是次要。
  可能是试探成为了一种习惯,当昆澜以最险恶的用心来试探云止的杀意时,只是想证明云止没那么坏,对方收下灭魂钉时就是动手的好时机,可她只是说好好考虑。
  这只是一句推脱之词。
  如果云止真的在考虑,会在收下灭魂钉的那一刻,用言语确认它的真假,用行动核实它的杀伤力,会在听完如何顺利上位的计谋后,表现出若有所思或深受启发的模样。
  这些表现云止都没有,她语气淡淡的,身上那种鲜活的、充满期待的劲儿像是被抽干一样。
  说完之后她闭上了眼,好像一切都不值得留恋,是比失望更加消极的回应。
  她的神识只向昆澜展示了两次,第一次是进攻,第二次,是防御。
  云止的神识是很纯净的白,和冬季的落雪相比,会有一层润泽的柔光,哪怕是化成丝线把自己裹覆成团,也像是新生的蝶茧。
  云止用防御来拒绝对话。
  为什么?
  为什么要躲着她?
  自己难道这般招人厌烦、让人厌弃?
  昆澜想要当场为自己辩解,她想放下所有成见,跳出预言视角的审视,保证以后对她出自真心,只说真话,云止却退缩了。
  比起看着云止困在茧里与世隔绝,昆澜更愿惹恼她,再承受她的反击,至少这是一种对抗的情绪,至少能看出她的在意。
  昆澜朝着茧团竖劈一剑,收了剑势中的锋芒,虽然带有大乘期修士的境界压迫,但实际威力更像春风化雨,她不想真的伤到云止。
  当紫气带着云止离开时,昆澜立马用宗主玉佩感应代理掌门令的方位,可是一无所获。
  因为启用感应时,云止已离她超出十万里,正是凡间的地界。
  云止既然离开,那么为她升平的台阶也不必继续维持。
  昆澜解除了术法,那些被法力挪走的凡人修士,又被移回了原位。十几个女修拿着扫帚想要继续扫雪,可视野内不见一朵雪花。
  “今日不必再扫了,我想观赏山门的雪景,台阶湿滑,我送诸位回宗吧。”
  昆澜心烦意乱,不管这些修士是否抗拒,直接将她们传送至最早放饭的炼器宗食堂,彻底给自己一个清静。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追踪云止?
  两月前魔息爆发意志不清时,云止为了让自己清醒,多次自伤取血,可能还舍出了过量的精血,当时唇色发白,一副元气大伤的虚弱模样。
  雪下得更大了,昆澜注视着这些雪花,有一片最大的雪花,像是云止那缸中凋谢的白色莲瓣,但只有花瓣的一半大。
  她一直欠云止一声谢谢。
  云止醒来后她可以说,云止上完通识课后她可以说,甚至云止今天站在宗门前,她也有机会说。
  她总是想不起来。
  这两个月,她忙着筹办宗门大比,分给云止的时间里,都是些强加的期望和居心叵测的立场试探。
  云止会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
  昆澜平躺在宗门前的雪地上,地是凉的,她的身体是暖的,跳动的脉搏里可能还留存有云止的血。
  经过几十天的代谢,这些血还剩多少?
  有一种献祭禁术,能让修士魂体分离,修士全身的血会从掌纹间不断溢出,此术能屏蔽所有痛苦,放出的血也都是本源之血,修士会在血流尽后气绝。
  如果主动中断禁术,身体会麻痹几天。
  这种禁术的代价对于昆澜来说约等于无,哪怕只剩魂魄,她也拥有逆转局域时空的神通。
  她可以让周身范围的时空倒退,既让身体不承受中断禁术的副作用,也可以知道云止的血留在身体的哪些部位。
  昆澜念出一段咒语,禁术很快起效,四肢开始无力,所有的生机都从掌心流走。
  她的魂魄飘在身体上方,看着雪地中的无知无感的自己。
  双手像是被禁术改造成了动脉,汩汩的热血融化了指尖的白雪,聚成了涌动的血河,沿着台阶流下去。
  大概流到第二十七层台阶时,血河流到了尽头,昆澜暴露在外的脸和双手枯槁干瘪,体内压制修为的禁制因此开始松动。云止在她体内留下的血也清晰可见。
  天上隐隐酝酿着雷云,似要降下雷罚,来警告境界圆满但不肯飞升的修士。
  昆澜的魂魄把时间拨退到念咒术之前。
  虽然这种禁术不产生痛觉,但看着自己的□□一点点失血死去,对魂魄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后怕。
  还好,云止虽然离开了她,但她的血还陪伴着自己,可以提取一两滴,用来追寻她的行迹。
  云止的血不在心脏,不在四肢,而是在自己的右脸上。
  灵泉殿内她魔息爆发那晚,云止把她的试探当真,吞下一枚辟谷丸,等待着同步体验她人生中最痛苦的瞬间,一张脸忐忑但又带着坚定。
  发现被骗后,最大的报复也只是捏了一下她的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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