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拂衣怕钱睿暴起杀人,仗剑护在石柒身前,冷冷逼视着钱睿与两个长老。见那张忠烈面露惭色,转头避开了自己目光,那范勇却紧紧握住手中钢刀,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却见钱睿面不改色,哈哈一笑,说道:“好啊,既是姑娘有言在先,我便请六位长老一起下来受姑娘赐教。”
  沈拂衣听得怒气暗生,不待石柒开言,先冷冷说道:“晚辈自幼便听闻钱帮主大名,却不想竟是这般无耻之辈。你我胜负未分,也不必这般急着找帮手助战吧?”她怕钱睿真的顺势叫六大长老一起下到溶洞中,索性先以言语挤住,单打独斗胜算虽低,也总好过被群丐一拥而上。
  只听钱睿朗声说道:“好!在下再来领教沈二小姐高招!”沈拂衣心下一喜,手腕一抖,一剑向钱睿刺去,钱睿用竹棒拨开,却忽地收回竹棒,当胸拍出一掌。
  这一下变招奇快,沈拂衣已来不及闪避,若是以长剑还击,就算能刺到他身上,也必被这一掌击中,她见这掌风雄浑,索性深吸口气,将长剑向上一丢,双掌齐出,硬接了钱睿这一掌。只听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不禁双腕发麻,她暗运一口气,真气流转全身,竟是未受内伤,同时回手接住了长剑。
  正暗自欣喜间,忽听石柒一声惊呼,沈拂衣还来不及细想,便觉两股大力从左右同时袭来,她闪避技法再高,又如何能想到丐帮两大长老竟会同时出招偷袭?沈拂衣勉强一侧身,双掌左右拍出,便觉胸口剧痛,眼前一黑,跟着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摔倒在地。
  恍惚间只听石柒在身后挣扎尖叫,沈拂衣却瘫倒在地,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到钱睿俯下身来,布满了血丝的双眼凑到自己面前。他脸上尽是嫉恨之色,压低了声音说道:“我钱睿既已为明月楼做事,还要什么廉耻?你以为世人都能像你沈家一样,高高在上做着正人君子?”跟着呸的一声,一口浓痰正吐在自己脸上。
  沈拂衣又急又气,不禁又呕出一口鲜血。她毫无防备之下被丐帮长老左右重击,若不是修习灵犀神功后内功大增,早已当场毙命,饶是如此,也已是真气涣散,再也提不起一丝内力。
  只见钱睿兀自不解恨,又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这才站起身来,挥手道:“把那小贱人带出去关好,明日便与那阮家余孽一道送到华山。”
  沈拂衣用尽力气侧过头,便见两个丐帮长老已反扭住石柒双臂,石柒纵然拼命挣扎,却被这两大长老如拎小鸡一般提起,从自己身侧经过,走向那溶洞入口。耳听石柒声音绝望至极,哭叫道:“姊姊救我!姊姊救我!”
  沈拂衣心下剧痛,想要爬起身,但微一用力,便眼前一黑,竟险些昏死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丐帮长老带着石柒纵身跳出溶洞,外面山洞中仍回响着石柒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直到渐渐不闻。
  只觉脸上的浓痰顺颊流下,实是自幼起从未受过的屈辱,沈拂衣却连抬臂擦拭的力气也没有,只见钱睿冷冷望着自己,眼中恨意极深,却忽地脸色一变,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长剑,向自己走来。
  沈拂衣心下砰砰直跳,自己便要死在这丐帮地牢之中吗?若是能痛快一死,倒也免受侮辱,但自己若死,还有谁能去华山救出石柒?
  却见寒光一闪,剑刃已横在自己颈上,只听钱睿冷冷说道:“在下斗胆一问,沈二小姐怎会追查到此处?莫非真是沈大侠授意?”
  沈拂衣心中一动,这钱睿既如此忌惮父亲,自己或可编造一番,但她自幼受父亲教诲,极少扯谎骗人,那机变百出的娇俏少女已不在身边,一时间怎能把这谎话编得圆满?这钱睿如此奸猾,若是被他听出破绽,反倒引火烧身。想到此处,索性闭目不语。
  却听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竟被那钱睿扬手打了一记耳光,沈拂衣急火攻心,不禁又是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又是几欲昏迷。
  她睁开眼狠狠瞪向钱睿,却见钱睿望着自己,狞笑道:“好啊,不愧是沈大侠的千金,和你爹一般的不可一世。老子倒偏要瞧瞧,你沈家有什么可骄傲的。”跟着便见钱睿的大手一挥,反手又是一记耳光,骂道:“臭婆娘,你和你爹一样,都是不知死活,敢来管叫花子的闲事。”
  沈拂衣心下怒极,极力汇聚真气,想要挣扎坐起身,不禁胸口一痛,又是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自己满身。这一下引得真气乱窜,已是一动也动弹不得。
  她绝望的瘫软在地,只觉钱睿又凑近一步,狞笑道:“沈江这老贼倒能养出花朵一般的女儿,今日落入老子手里,定教你不得好死,也不知叫花子有没有幸去做沈大侠的女婿?哈哈,老子先去审审那小贱人,再来慢慢炮制你不迟。”说罢,便见他站起身来,又狠狠一脚踢在自己身上,这一下震得沈拂衣全身真气激荡,登时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半梦半醒间,只听钟乳石后隐隐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算来在这溶洞中已困守了十日,却直到今日石柒被带走后才初次听闻滴水声。此间再也听不到那狡黠少女嬉笑撒娇之声,只有自己被遗弃在这地牢之内。
  沈拂衣勉强蜷缩着瘫倒在地,冰冷潮湿之气直透单薄的襦裙,她却无力爬到身侧咫尺的毛毯之上。十日之间积累的浑厚内力已全然控制不住,从丹田中转向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全身经脉损毁。她耳边仍回响着钱睿的句句污言秽语,却极力仰着头,狠狠咬着下唇,不让眼中流出泪水。
  自己只受了这一番羞辱便已是痛不欲生,真不知石柒在明月楼七年,究竟是如何隐忍到伺机逃生?她虽是怜惜石柒遭遇,却直到此刻才知那娇柔少女的甜美笑容下藏着多少血泪。
  想到石柒娇花一般的俏脸,沈拂衣心下顿觉一阵温馨,仿佛她正用轻柔冰凉的手抚摸自己心尖。她柔情刚起,却一阵寒意传透全身,石柒明日要被钱睿送回华山,也不知那要凌迟处死的密令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沈拂衣强自振奋起来,默想自己自幼所学的所有内功心法,逐字拆解岩洞石壁上的三篇神功,但自己全身经脉皆受重创,那灵犀神功修炼时尚且要靠石柒引导辅助,如今在体内失控乱窜,实是无法自愈,足见这邪功进境虽快,却也反噬极强。
  但自己若无这浑厚内功护体,只怕早已被毙于那两大长老合击之下。沈拂衣暗自沉下心来,心想就算前人武功不曾记载,难道自己便想不出办法?她闭目冥想,暗自将家传心法与南宫前辈的武学理念一一印证,虽偶有灵光思绪,却转瞬消散,难以整合为法门。
  她闭目沉吟,也不知过了多久,心中寒意渐生,正苦思间,忽地头顶一亮,溶洞入口处又燃起几支火把,只见又是钱睿纵身而入,昂然垂眸望向自己。沈拂衣冷冷看了钱睿一眼,便又闭上双眸,只听钱睿冷笑道:“已经是阶下之囚,还摆出这副臭架子给谁看?”
  沈拂衣正要出言反击,却听钱睿忽地语带讥讽,说道:“在下回去听了湖南徐舵主之言,才知道沈二小姐和明月楼那小贱人同为女子,却有了私情,倒是有趣之极,实是不枉费沈大侠的苦心栽培。”
  沈拂衣心下坦然,狠狠瞪向钱睿,双目中射出清冷杀意,反看得钱睿一怔,顿了顿才冷冷说道:“在下今日来向沈二小姐辞行,便要将你那相好送回华山,如此美貌的小婆娘就要受千刀万剐,在下也是心中惋惜。湖南徐舵主恨极了你那相好,向在下请求,要私刑泄愤一番,以报她前些时日的讥讽之恨,和沈二小姐的剑伤之仇,却不知沈二小姐意下如何?”
  沈拂衣心头一震,想到徐鑫曾率众对阮家小姐私刑殴打,心下怕石柒也被群丐凌虐,瞬间不敢再瞪视钱睿,只听他又狞笑一声,说道:“不过若是沈二小姐肯低下你那颗高傲的脑袋,向在下磕头乞求,我便斥责徐舵主,驳回他这大违侠义之道的念头。”
  沈拂衣气得全身发抖,若是钱睿要群丐用刑折磨自己,自己便是宁死也不从,偏生他从徐鑫之处得知了自己与石柒的关系,竟以石柒来威胁自己,自己又怎能让石柒受此屈辱?
  她心下恨极,略一犹豫,却只能咬牙颤声说道:“此话当真?”只听钱睿冷笑一声,说道:“临安沈家肯向我丐帮叩首求饶,我钱某人岂能不卖这个面子?”
  沈拂衣心知钱睿嫉恨自己沈家名声已到了丧心病狂,若不下跪求饶,石柒定是难逃私刑,她身子娇弱,如何能抵受得住?想到此处,横下心来,强撑着跪坐起身,深吸口气,对着钱睿叩首在地,咬牙说道:“求……求钱帮主高抬贵手,约束贵帮弟子,莫要欺侮我那妹妹。”
  只听钱睿纵声长笑,声音中满是痛快畅然,说道:“好,沈二小姐磕头求饶,钱某人便饶了那小贱人。”沈拂衣松了口气,便瞬间失了力气,又摔倒在地上,却听钱睿拍了拍手,她已无力转头去看,只听铁链声哗哗作响,似有两人也下到了溶洞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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