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拂衣回想石柒吃面时的狼吞虎咽,便是因为常年忍饥挨饿;她不肯让婢女服侍沐浴更衣,想是怕露出满身伤痕。还有她金针刺穴时的全身颤抖,饮酒时的脸色苍白,原来都是在明月楼七年留下的烙印,不禁鼻中一酸,心下更痛。
  只听石柒忽地大哭道:“我竟这般蠢笨,我早该想到明月楼不止是有‘听箫阁’,否则怎会连累姊姊到此间?那老和尚……那老和尚与方长青推演武功招式,分明也是明月楼的人,我从他那里偷学来的原来便是金鳞帮、丐帮、湘西阮家、九幽堂的武功,可我……可我实是不曾听闻这些门派,直到那箫声在丐帮总坛响起……姊姊,你别怪我好不好?”
  沈拂衣心中一震,回想这一路探查的讯息,这明月楼定是在华州的华山之巅,除了石柒所言的听箫阁之外,另有整合天下武学的老和尚、诱骗九幽堂吕晨看字画的书画院,还有引得金鳞帮少帮主金坤弑父的赌场,石柒的出千赌术多半也是在那赌场所用。
  华山在金人境内,却有大师兄姚平手持枢密院腰牌和后宫手谕,向临安运送钱财货物,更有丐帮上下沦为明月楼走狗,这明月楼究竟是何人所立?石柒被囚禁在明月楼七年,姚平在七年前假死,此楼少说也有十年光景,纵然自己未闻其名,怎地连父亲沈江也全然不知?
  耳听得石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向自己楚楚乞怜,沈拂衣怒气更盛,颤声道:“我……我怎不怪你?”
  只见石柒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神色惶恐至极,竟止住了哭声,沈拂衣恨恨说道:“你若早向我讲述此事,我早便杀上华山,亲手杀了折磨你那些人。”
  石柒神色一怔,双唇轻颤,嗫嚅片刻,竟是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沈拂衣再也克制不住,纵身而上,双臂搂住石柒瘦弱腰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低声切齿道:“你莫怕,姊姊定会为你复仇雪恨,毁了这明月楼。”
  只觉怀中石柒停下抽泣,忽地奋力挣扎,惨然叫道:“我算什么东西,怎配认你沈二小姐作姊姊?我自当设法送你出去,你自回临安就是……”
  沈拂衣心知石柒此言不过是怕拖累自己,回想这一路生死与共,早已是与她情愫纠缠,如今困在这地牢溶洞之中,生死尚未可知,还顾得上什么世家千金、礼教大防?她心下一横,双手捉住石柒手腕,运起内功,将她压倒在地,任凭身下少女挣扎扭动,探身低头,吻住了她沾满泪水的双唇。
  此刻山洞内外一片寂然,只有石柒急促的喘息之声。沈拂衣虽是冲动之下主动亲吻,但她少女懵懂,只会将双唇相接,把石柒牢牢压在身下,脸上已被她的泪水沾湿。却觉石柒渐渐停下了挣扎,过了片刻,略微侧过脸颊,将娇嫩的双唇与自己错落相触,竟也主动亲吻起自己。
  沈拂衣只觉呼吸一窒,全然不知所措,却不自禁的全身酸软,从她身上滚落到身侧,只觉石柒双臂伸开,紧紧揽住了自己腰间。
  两个窈窕少女在这幽光地牢中纵身相拥,这一吻也不知多久,沈拂衣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待到双唇分开,神智才渐渐清醒,却不禁已是满面羞红。
  抬眸偷瞄时,见石柒脸上泪痕纵横干涸,双颊也泛起了红晕,怔怔看着自己。沈拂衣与她目光一触,却不再扭头躲开,盯着石柒澄澈如水的双眸,凛然说道:“要么一起逃,要么一起死。”只见石柒双眸又盈满了泪水,却终于露出笑容,说道:“那还是一起逃出去有滋味些。”
  沈拂衣看着石柒这展颜一笑,心中也跟着一阵畅快,忍不住也是笑了笑。二人搀扶着坐起身来,却见石柒盯着自己瞧了片刻,忽地探身凑近,又在自己脸颊吻了一口,沈拂衣脸上一阵羞红,却任由她搂住自己腰肢,低头说道:“如何逃得出去?”
  只听石柒沉吟良久,才迟疑着说道:“丐帮既是明月楼走狗,待到那钱帮主归来,定会亲自来此间找我,姊姊能否从旁偷袭,一招制住他?”沈拂衣叹了口气,摇头道:“钱睿纵横江湖二十年,绝非浪得虚名,内功远胜过我,我怕是连他十招都接不住,如何能一招制住他?”
  石柒又沉默片刻,说道:“若是……若是趁他未归,试试那灵犀神功……”沈拂衣心下涩然,轻声道:“上次在岳阳客栈不成,这次也多半难成。再说你……”说到此处,已然会意,石柒此言,是想让自己也去修炼那邪道内功。
  却见石柒低声说道:“上次不成,这次便未必不成。”沈拂衣侧目看向她,见她目光炽热如火,全无半分戏谑之色,续道:“今番我与姊姊两心相悦,再无芥蒂,定能练成此功,姊姊内功若成,定能胜过臭叫花子的头儿,带我一起逃出这地牢。”
  作者有话说:
  求支持!
  第28章 鸳丝系深恩(下)
  沈拂衣瞬间脸上一红,她冲动之下主动亲吻石柒,虽是将石柒从痛苦中解救,反被她回吻拥抱,此刻想来心中还有几分羞赧,见石柒挑明了与自己两情相悦,虽是心中羞赧,却又甜意滋生。听她所言实是唯一的法子,但如此一来,自己十年苦练的玄门内功便付诸东流,一身武功也不属正道。
  沈拂衣略一迟疑,便心下明镜,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如何救得石柒逃出丐帮?又如何能杀上华山,亲手摧毁石柒的梦魇?石柒在明月楼七年受尽了摧残折磨,自己若想为她复仇,就算练这邪功又何妨?何况……何况是与这心中爱慕的娇俏少女同修内功,又哪里算得上是邪功?
  沈拂衣心意渐明,抬眸正欲点头,却见石柒仍是神色凄苦,忽地心念一动,轻声说道:“愿从夫君之意。”
  只见石柒一呆,随即垂头低低一声,竟听不出是嗤笑还是抽泣,过了片刻,才见她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说道:“罢了,如今我与姊姊也是伉俪情深,练这内功想必是水到渠成。”说罢,便伸手入包裹,取出了裹着那盒金针的布包。
  二人既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多迟疑,那钱睿随时能归,早一日练这内功,便多出一分胜算。两人略等片刻,见群丐始终没来此间打扰,对视一眼,更不多言,便盘膝对坐下来。
  沈拂衣自幼习武,又家学渊源,于经脉穴位指认极准,从石柒手中接过金针,也不需她相助,便依次刺入自己手少阴心经的九个穴位之上。
  只见石柒怯生生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金针,仍有几分畏惧之色,却又隐隐闪过一丝失落。沈拂衣心下沉吟,正想着如何劝慰,却见石柒忽地摇头笑了笑,神色释然,说道:“姊姊,这武功我练不来,我只全力护持姊姊便是了。”
  沈拂衣见石柒神色,已知她坦然放弃,想到她这稚弱少女竟有如此气魄,不禁暗自敬佩,柔声说道:“好姊姊也叫过了,我自然说话算话,定会始终护你周全。”
  只听石柒轻笑一声,说道:“也不知姊姊愿意护我多久?”沈拂衣脸上一红,与她对视一眼,心下爱怜横生,只觉就算自己不说,她也定能猜到自己的回答,原来这便是南宫前辈所谓的心意相通。
  两人相视一笑,更不多言,同时抬起双腕,十指相接。沈拂衣低眉垂眸,将杂乱心思尽皆抛诸脑后,依照那石壁上所刻的心法,将内力缓缓顺着经脉上金针刺入的穴位流转。石柒内功虽微弱,但这一丝热气便已足够护持,自己内力每至一处穴位,她便立时跟着运力相助。
  两人此刻生死相依,正是情最浓处,配合竟天衣无缝,片刻间,沈拂衣已将内力从九个穴位走遍,又重回指尖的少冲穴,依照心法打通了这条手少阴心经,生出一丝真气。
  沈拂衣收敛神思,闭目默运那灵犀神功的法门,缓缓引导真气归于丹田,竟觉得这一丝真气运转极是顺畅,她自幼修习家传正统的吐纳心法,每一丝内息都要刻苦修炼,便如积水从缝隙滴滴落下,总有一日可以穿石。
  此刻却只觉真气如山泉流淌,待到顺着少府、神门诸穴行至极泉穴,已从一丝真气汇聚成一股浑厚内力,沈拂衣潜运调息之法,将内力流转全身,再汇入丹田之中,登时神采奕奕,疲惫之感尽去。
  沈拂衣暗自一喜,此番亲身尝试,方知这灵犀神功的妙用,那总纲中说此法远胜吐纳之术,看来所言非虚,只是修炼极难。她心念一转,回想那总纲写道“若无两情相悦之人,便无修炼此功之缘”,自己与石柒同修如此默契,既有前辈高人留下的神功为证,石柒便是自己的两情相悦之人。
  想到此处,心下暗自欢喜,抬眸看时,见石柒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便对她展颜一笑。却见石柒脸上还挂着泪花,却跟着自己笑了笑,说道:“姊姊,再练多久能才胜过那臭叫花子的头儿?”
  沈拂衣略一迟疑,暗自以自身武功印证内功心法,思忖片刻,说道:“现下还差着一截,但十日之内,或许便能练成此功,到时未必就输了他。”只听石柒赞道:“嘿,今日才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了不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