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但见她红袖翻飞,长剑挥洒,在三个好手围攻下仍是好整以暇,竟似未出全力。那三人却越斗越急,连连叫苦,暗想不知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少女新娘子,竟这般了得?
  沈拂衣这些时日默练神功,渐渐将家传武功与万象归尘中的武学理念融合,此刻正好遇到三人缠斗,她有意实战演练,初时出招尚有些谨慎生涩,倒也并非手下留情,数十招一过,便已融会贯通。
  她怕夜长梦多,不敢再多耽搁,眼中寒光一闪,出手越发凌厉,她恼恨那丐帮弟子辱骂自己,长剑一引一带,先一剑斩在那乞丐肩膀,若非余下两人出招猛击,那乞丐又俯身卸力,这一剑早已斩下了他一条臂膀。
  饶是如此,那乞丐受伤也极重,手中钢刀已拿不起,只好退出圈子。只听石柒欢然叫道:“娘子好厉害!”沈拂衣余光一瞥,见石柒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木棒,与那两个九幽堂弟子一齐护在百姓身前,见自己胜局已定,已是眼带笑意。
  沈拂衣百忙之中呸了一声,这才挥剑再上,她以一敌二,更是大占上风,逼得那和尚与金人只有招架之力,几乎无暇还招抢攻。
  只听那金人叽里哇啦叫了几句,忽地退开两步,但那和尚却搏命一般挥动戒刀,沈拂衣也不敢轻敌,横剑遮架,趁势看到和尚招数破绽,翻身一剑,正中那和尚肋下,那和尚一声惨叫,魁梧身躯砰地倒地。
  便在此时,一根黑色绳索凌空飞来,不及沈拂衣反应,便搭在她持剑的右腕上,那绳子上竟带着柔劲,在她腕上绕了几圈,跟着一阵大力拉扯,绳子在腕上收紧,沈拂衣武功虽高,毕竟是少女之身,力量不及,被拉得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她抬头看时,却见竟是那金人拉住了黑索的另一端,这招数自己从没见过,竟一时着道,沈拂衣右臂受制,一咬下唇,剑交左手,挥剑劈向那黑索,却见那金人拉着黑索反向跳开,这黑索躲开了自己一剑,反倒将她右手拉到身后,绳索绕过腰间,竟将她左臂紧紧缠在身侧。
  沈拂衣心下一凛,猛地想起那石壁上的“蝴蝶穿花掌”总纲里提到这武功专破“飞索邪功”,她却从未听闻,故此不曾修炼,只怕这金人所使便是那传闻中的“飞索邪功”。此刻再想也来不及,她虽奋力支撑,但这武功极是诡异,几招下来,竟将她双腕同时缠住,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双手被反剪在后腰,连同手臂一齐缠在身体两侧。
  沈拂衣大骇,想要运力挣断绳索,但这黑索极是坚韧,一时竟挣不断。却见那丐帮弟子见有机可乘,带着重伤抢上前来,还未等她发力,一把钢刀已劈到身前,沈拂衣向后一仰,勉强躲开这一击,但那黑索竟又缠住了她脚踝,已无法纵跃,脚下一绊,便摔倒在地。
  眼看那丐帮弟子又挥刀劈下,正危急间,却听一声娇叱,只见一根木棍挡在自己面前,轻轻一拨,便拨开了这一刀,那乞丐神色陡变,喃喃道:“打……打狗棒法?”
  却见石柒趁着这乞丐分神,毫不留手,当头一棒便劈在那乞丐头顶,径直将他打得一声闷哼,便倒了下去,石柒手中木棒也断作两截,只听她娇声喝道:“打得便是你这恶狗!”
  她话音未落,便又奋力扑向那金人,使的却是偷学来的灵猴拳法,但她内功已略有根基,又比当日在明州渡口迅捷了几分,那金人松开了手中捆着沈拂衣的绳索,又从怀中摸出一根黑色绳索,扬手一甩,索套便缠向石柒手腕。
  沈拂衣暗自紧张,却见石柒侧身一闪,玉掌如蝶,从索套旁穿过,拍向那金人肩头,正是蝴蝶穿花掌中的招数,反倒逼得那金人退了几步,再抖动黑索攻来。
  但以石柒看一遍即能偷学武功的极高悟性,这从石壁上默诵完整的掌法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她双手翻飞,将飞索招数尽数化解,但这掌法乃是那南宫前辈与她夫君嬉戏时所创,虽能化解攻势,却招式柔缓,一时倒也奈何不得那金人。
  又拆了几招,那两个九幽堂弟子也看清了局势,双剑齐出,攻向那金人,三人合力,又有利刃在手,还不等沈拂衣出言提醒,那金人便被九幽堂弟子一剑刺穿胸膛。沈拂衣暗自叹了口气,这一番打斗仓促惊险,竟将四人全都击杀,未留下审讯活口,实是可惜。
  只见石柒转头看向自己,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连跑带爬几步扑了过来,坐倒在身边,低头关切问道:“姊姊没事吧?”沈拂衣见她神色惶急,眼中已是泪珠滚滚,不禁心头一热,忙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这绳子挣不断,想是……想是里面掺了什么材质。”
  见石柒长舒口气,仍是泪水盈盈,沈拂衣又是感激又是怜爱,挣扎着凑到她耳边,咬了咬下唇,悄声道:“多谢……多谢夫君救命之恩。”只见石柒一呆,跟着噗嗤一声,俏脸上绽开笑容,眼角泪水却也滚落下来,便如沾着晨露的娇花。
  见那两个九幽堂弟子和余下惊魂未定的迎亲队伍都是关切望向自己,沈拂衣脸上一红,潜运万象归尘心法全力一挣,仍是挣不断这金人所使的诡异绳索,反倒勒得她手臂剧痛,不禁又羞又急,却见石柒向一侧移了一步,挡住自己被捆缚倒地的狼狈模样,探身取过地上黑索的另一端,一圈圈从自己身上解下了束缚,娇俏容貌间神情专注,全无半分戏谑之色。
  直到右腕上缠绕的索套解下,她却将这黑索收入怀中,这才挑眉一笑,背对着众人悄声道:“这绳子厉害,正好留着与娘子练功用。”沈拂衣本是心下感动,听她这一声娘子,却又不禁脸上一红,横了她一眼,才整了整衣衫站起身来。
  那两个九幽堂弟子迎上几步,齐齐拜倒在地叩谢救命之恩,沈拂衣扶起二人寒暄几句,见那送嫁妇人与三个挑夫还缩在一角,大有惊恐之色,不禁心下歉然,正巧石柒也走到自己身边,便拉着她转身说道:“江湖草莽仇杀斗殴,惊扰了各位,还请莫怪。”
  那妇人拍了拍胸口,赔笑道:“老婆子有眼无珠,没想到这么两个娇滴滴的姑娘竟有这么大本事,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只听石柒笑道:“若无嬷嬷两套吉服护体,我夫妻二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声,沈拂衣也懒得多言,索性由得她胡言乱语。
  这惊雷暴雨仍在道观外肆虐,沈拂衣搜了搜四人身上,却并无有用线索,她沉吟良久,也想不出是何人在华山呼风唤雨,既能搅动江湖,让丐帮与少林这两大门派一起沉沦,更能上通庙堂,与朝中后宫通信,还可勾连金人,使出这等诡异邪功。
  父亲江湖名望再盛,又怎能与这般势力抗衡?他孤身入蜀,只怕万分凶险。想到此处,沈拂衣不禁心下一热,便要入蜀中相助父亲,但自己追查丐帮一路至此,距离襄阳已咫尺之遥,若不深入丐帮总坛打探,岂不是前功尽弃?她不由得心下踌躇,进退两难。
  沈拂衣转回头来,见石柒正在偏殿整理行囊,将换洗衣衫和毛毯都在篝火上烤干,一袭宽大的男装吉服更衬得身形瘦弱,仿佛随时能被穿堂狂风吹倒在地,可偏偏这样一个柔弱少女,竟能危急之时挺身救下自己。
  见石柒转头对着自己笑了笑,神色间带着三分稚气,沈拂衣也露出笑意,心下更是一安,已暗自下了决心,既寻到了此处,索性便再耽搁两日,去襄阳查探一番,再去蜀中救父不迟。
  那两个九幽堂弟子已冒雨将四具尸首拖到道观后院就地掩埋,回到正殿,对视一眼,走到自己面前,便听一人说道:“既是沈大侠已到仗义驰援,师门有难,我二人虽本领低微,也不敢袖手不顾,这便辞了沈二小姐先回蜀中。”
  沈拂衣心知以敌人的本事,这二人此去已是十死无生,见二人慷慨陈词,更是心下凄然,却也不能出言阻拦,便轻声道:“二位师兄保重,待小妹去襄阳查明了丐帮之事,便折向蜀中,略尽绵薄之力。”二人也不多言,冒雨仗剑,并肩出了道观大门,片刻间便消失在水雾之中。
  沈拂衣转回头,却见石柒捧着衣衫走出偏殿,对那妇人说道:“嬷嬷,我二人这衣衫干了,这便换下来归还。”
  却听那妇人笑道:“姑娘既说这吉服能护体,老婆子自作主张,便将吉服送与你们,这刀剑无眼,若能保佑两位逢凶化吉,也是一桩功德。”
  沈拂衣正待推辞,却见石柒笑吟吟说道:“这可多谢嬷嬷了。”
  却见那妇人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婆子瞧着两位姑娘不像姐妹,跟嬷嬷说句实话,你们莫不成是私奔离家的小情人?”
  沈拂衣心中砰砰急跳,瞬间脸上羞红,低垂了头不敢说话,侧目见石柒也是满面羞红,正笑着偷瞄自己。
  只听那妇人笑道:“好了好了,不消说了,老婆子已看得明了。老婆子瞧着两位美貌姑娘,倒比我从前送嫁时好多男女新人还要般配,这吉服你们便留下,在外玩得够了,就早日回家,免得家里担心,到时换上这吉服,任谁看了也说不出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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