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任流白不进反退,坐到桌边:“你要说便说,不说的话我们就这样耗着,反正我不用参加试炼大会,有的是时间守在这里,就是不知道尊上能耗多久。”
  李恕沉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确实耗不过任流白。
  “好吧,请问任先师,如果你是虚怀,谁给你传递消息能让你深信不疑,愿意以身涉险进入大结界?”
  “亲近之人,信任之人。”
  “亲近之人可以指玄隐门内的人,信任之人可以指门外的人,对吗?”
  “对。”
  “那么再请问,邪修是门内的人可能性大还是门外的人可能性大?”
  毫无疑问任流白肯定选择后者,门外他不清楚,但玄隐门内绝不可能有邪修的容身之地。
  李恕继续引着任流白分析:“当初我们要去大结界时都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魑魅、罗刹、放寒山……还有你我。”
  “你我就算了,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没有传递消息。魑魅罗刹我查过了,不是他们。放寒山也可以排除,从他的反应能看出来他确实不知道虚怀会去大结界。”
  任流白提出来的人都被排除了,还有谁呢?李恕又提醒他:“你想想我是从谁那里知道的天书下落?”
  “钩吻夫人?”
  “没错。钩吻夫人告诉我天书消息时还告诉了我另一件事,她曾落进一名邪修手里,被那人在魔核上下了禁制,不得不听命于她。”
  “可是钩吻夫人不是一直在牢里吗?”
  “她在,其他血魔不在,她们之间应该有秘密的联络方式,钩吻夫人只需送出消息,至于那名邪修理不理会就不关她的事了。”
  任流白在心中梳理了一遍李恕告诉他的线索,钩吻夫人为了保命,一边告诉李恕天书在大结界,一边又暗中通知那邪修李恕要去大结界。因为不是李恕的对手,或者无法在大结界通行,那名邪修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选择把消息告诉虚怀,借玄隐门之手对付李恕。可惜计划不算成功,天书最后还是到了李恕手中。
  “根据钩吻夫人猜测,那名邪修很可能是个女人,四大宗门里面既是女人,又能让虚怀深信不疑的人是谁?”
  能让虚怀信任,此人定然不是无名之辈,而且考虑到虚怀的人际关系,此人当是他的同辈或长辈。青石寺只有和尚可以直接排除,赤霞派、白羽观和紫竹峰三大宗门里面,符合条件的就只有——紫竹峰掌门,沉璧上人。
  “怎么可能?”任流白想到了沉璧,又马上否认,堂堂一宗之主怎么可能会是邪修?“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再者钩吻夫人既然左右逢源,焉知她不会把真假消息掺在一起混淆视听。”
  “没错,这确实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正在找证据,仙师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任流白沉思良久,李恕有很多理由骗他,可以是为了脱身,可以是为了把脏水泼到沉璧身上伺机夺取天书,可以是为了李问心之事心存报复……但如果李恕没骗他呢?
  “我知道了。”任流白做了决定,抬手松开玉钩,床帐顺势落了下来。李恕又被笼住,忍不住问:“等等,你知道了什么?”
  “我会想办法查证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在此之前你就留在这里。”
  李恕被气笑了:“你真不打算解开我,还要让我跟你的小徒弟睡在一起?你呢,你睡哪里?”
  “我睡地上。你小声些,不要吵醒灵犀。”
  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任流白在收拾东西,很快明火符灭了,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李恕盯着帐顶,潜入静雪山庄之前她设想了很多情况,唯独没有想到会栽在任流白手里。为什么,明明她都已经刻意避开任流白了,难道真是风水轮流转?
  后半夜李恕才有了些许困意,只是她刚闭上眼睛,便听见一声痛苦的呓语。
  第74章 梦魇他的腹部有道很长的疤。……
  是任流白的声音,他似乎很难受,呓语破碎不堪。李恕听了几句,终于听清他在说疼。
  任流白受伤了?李恕隔着床帐唤他名字,但是并没有用,任流白完全被困在了梦魇中,反倒是身边的灵犀动了一下,好像要被吵醒。
  李恕屏息凝神,运转灵力冲击穴位。为了消磨虚怀灌入内府的剑气,这三年来她不得不强行动用魔核金丹,其中痛苦自不必说,好在最后她成功了,并且还有了个意外收获。现在李恕可以同时运转两者,不用再担心陷入失衡境地。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李恕先是胸口一沉,随后四肢百骸都松快起来,随即翻身下榻检查任流白的情况。他身下垫着白衣,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一起,李恕伸手一摸,冷汗已经把他的中衣都打湿了。
  “任流白,任流白?”李恕探他脉搏,他的灵力没有问题,额头也不发烫,只是用双手抱住腹部,口中逸出濒临崩溃的泣音:“好疼……”
  “伤在腹部?让我看看。”李恕想把任流白的手拿开,可他不肯,即便意识不清也要紧紧护住自己,呓语从疼变成拒绝。
  李恕没有强迫他,把任流白揽到怀里拂开他汗湿的额发,柔声哄道:“让我看看好吗,我什么都不做。”
  任流白湿热的呼吸落在李恕颈侧,深深浅浅,却给不出回应。李恕很有耐心,单手结了个印点在他眉心,这是李问心根据清心诀研究出来的小术法,两者有同样效果。
  清凉之感在灵台弥漫开来,任流白的痛苦减轻了些,李恕趁势把手贴在他的胸口轻轻抚摸,他果然没再抗拒。又哄了一会儿任流白的手松开了,李恕顺势解开他的衣襟,只看见一片平坦胸腹,并无外伤痕迹。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痛到这种地步?李恕略一思忖,沿着他的胸腹向下探查。掌下肌肉线条流畅,触感极佳,摸到下腹时李恕忽然顿住了。她又把任流白的衣服挑开了些,看见他的腹部有道很长的疤。
  李恕皱起眉头,任流白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干干净净,莫说疤痕,连痣都只有两颗,分别在后腰和右腿内侧,何时有了这么严重的伤?
  李恕忍不住再次用手去摸,那道凸起的疤痕横在下腹,长约四寸,像是被利刃所伤。正因如此才更奇怪,任流白身手不差,便是遇上再强的敌人也不至于被伤成这样,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反抗,硬生生被划开了腹部。
  “唔……”被李恕碰到伤口,任流白呻|吟一声,又把身体蜷了起来。李恕以为弄疼他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他这道疤看起来不是新伤,想来有些时日了。
  尽管如此李恕还是放缓了力度,将掌心贴在他的腹部缓缓注入灵力,仿佛在隔着时空距离安抚当初受伤的任流白。
  等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李恕又施用了几次清心印,直到任流白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终于从梦魇中抽身。
  李恕转头看向窗户,外面天光泛白,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她现在跳窗逃走应该还来得及。
  想是这么想,李恕一直没动,凝着任流白安静的睡颜思索。她当然可以抓紧时间一走了之,但是虚怀才下令搜查可疑之人,她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地——还有哪里比藏在任流白房中更安全?反正她的点穴已经解了,不如先避避风头,过几天再趁任流白不注意离开。
  李恕打定主意,轻轻把人放下,顺便给他调整好端庄的睡姿,然后悄无声息摸到床上,趁着最后一点夜色补了个觉。
  到了辰时,任流白被平日里的作息唤醒,睁开眼后脑海中随之涌上一股疲累,不由得揉揉
  眉心,他昨晚好像又梦魇了。
  自从被搜魂印强行唤回记忆,任流白便开始被梦魇折磨,每次程度深浅不一,怀孕时最严重,直到剖腹生下灵犀才逐渐缓解。最近一年梦魇几乎没有出现,任流白以为自己好了,没想到昨晚梦魇卷土重来。
  梦中任流白回到了怀孕的时候,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坠得他直不起腰,只能蜷缩在床上。可是胎儿竟然还在不停长大,几乎要将他的腹部撑得裂开。任流白冷汗涔涔,许多人围在他身边,有人震惊他身为男人竟然可以怀孕,也有人投下嫌恶的目光,表示这个孽胎绝不能留。
  任流白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立刻惊恐地捂住腹部,害怕真的被人夺走腹中孩子。好在另有一人抱住了他,帮他隔绝外界纷扰,一遍遍安抚他没事了。
  有什么东西贴上额头,清凉且温润,慢慢融进任流白被搜魂印翻搅的识海,驱散了他的痛苦。任流白觉得自己清醒了些,所以他努力分辨是谁在他耳边说话,好像是……李恕。
  任流白转头看向床榻,踉跄着走过去掀开床帐一角,李恕和灵犀依偎在一起,都还睡着。
  他又出现幻觉了,当初李恕都不曾来他梦里,昨晚又怎么可能抱着他安慰他。
  任流白调整好情绪,一低头才发现他的衣襟全散开了,于是匆匆把自己收拾整齐,等着床上的两人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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