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任流白仍旧跪着:“师尊还会追杀她吗?”
破霄剑断,不是小事。
虚怀没有明确答复,只道:“只要她不再来人界。”
虚怀对任流白的处置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赵灵运自然不满意,然而虚怀咬死任流白是因为失忆被魔族欺骗,所行并非本心,赵灵运便是生气也不能真的逼迫他对任流白怎么样,最后狠狠讹了玄隐门一笔,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任流白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虚怀让他抄写门规,他就每日坐在桌前提笔不辍。他的字迹一向规整,横平竖直分毫不差,只是偶尔写着写着忽然错字,他便看着错字深深恍神,许久之后才把废纸折好,夹进书里。
洛檀音常来看任流白。
“大师兄,我挑了几把好剑,你看看有喜欢的吗?”拿回扶风剑后任流白把它还给了虚怀,自称不配再用,但是身为剑修怎可无剑,洛檀音照着任流白的喜好挑了几把,“虽然比不上扶风,但也算上品了。”
任流白婉言拒绝:“谢谢你小师妹,请你拿回去吧。”
“为什么,你看不上还是……气我对你用搜魂印?”
任流白没有说过她,是虚怀批评了她铤而走险罔顾同门安危。洛檀音认了错,但她不后悔。
“我没有生气,是我有错在先,弄丢师尊授予我的扶风剑更是错上加错,其他灵剑亦不配再用。”
洛檀音不认可:“怎么能怪你呢,是她骗了你,大师兄把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在为她开脱?难道大师兄还放不下她吗?”
他们这一届玄隐门弟子年岁相仿,任流白之所以担了大师兄的名头是因为他最出色,不仅修炼刻苦,对待同门更是爱护有加,平时师弟师妹们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些年来不知道替大家顶了多少“罪名”。明知他性格如此,可洛檀音听着就是不对劲,直觉告诉她任流白根本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孟措也来看过任流白。
一方面是对同门使用搜魂印确实不对,他不是不敢承认的人,二是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在任流白体内搜出两尊魂魄。
走到别院,孟措远远看见任流白和洛檀音站在窗下说话,风轻语更轻,阳光洒下来照得两人如画一般。
孟措转身走了,倘若任流白真有什么问题,洛檀音肯定比他先发现,轮不到他来操心。
最后是虚怀来看任流白。
“赤霞派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门规你也抄写了上百遍。”虚怀按住整齐摞在桌上的藤纸,对任流白道,“明日起你便
照常上课听学。”
“是,师尊。”
任流白按时作息,认真完成课业,他依然是长老眼中的弟子楷模,同门眼中学习榜样,没有人相信他会勾结魔族。
什么都没有变,一切都很正常。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任流白常常怀疑那只是一场梦。
同门笑着和他打招呼:“哇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我课业都不知道抄谁的,这几个月真是被长老骂惨了。”
不是梦。
“大师兄你这儿借我躲躲,要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没看见!”白衣身影钻进他屋里,很快有声音追了过来:“往哪跑,我的饭是不是你偷吃的?!”
是梦。
“大师兄你怎么背着木剑,你的扶风剑呢?”
不是梦。
“大师兄我把长老的花浇死了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能死。”
是梦。
“我根本就不喜欢任流白,我只是想利用他的天生灵体除掉你!”
不是梦。
剑术教习课上,同门围着他叽叽喳喳,笑容真诚又灿烂:“大师兄我新学了一招反身刺你要不要看?”
马上有人接话:“什么反身刺啊,好意思在大师兄面前丢人现眼?”
被打趣的人不服气:“这可是我勤学苦练的绝招,前两天碰见一个赤霞派弟子,我就是用这招狠狠教训了他。”
“你怎么跟赤霞派的人打起来了?”
“他该打,谁让他污蔑大师兄勾结魔族,都说了大师兄是被骗的。”
是梦,不是梦。是梦,不是梦。任流白觉得他要分不清了,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大师兄。”同门目光灼灼,急于向他求一个答案,“你绝对不会喜欢魔族对吧?”
任流白说不出话,腹中又有热流涌动,李恕留给他的记忆清晰刻骨,怎么会是梦呢。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李恕的衣服遮在他脸上,使得周围的声音都模糊了。
“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了?”“快去找师尊。”“还是先找大夫吧!”
任流白闭上眼睛,声音消失了。
虚怀接到消息,赶去任流白房中,洛檀音已经先他一步来了。
“师尊,大师兄今日在剑术课上忽然昏迷不醒。”
虚怀面色凝重,只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很快大夫就被两名弟子一左一右架着带了过来,路上差点没把他的骨头颠散。
“来了来了,让我瞧瞧是怎么了。”大夫边摆弄药箱边问,“他最近受过伤吗?”
虚怀道:“他受过搜魂印。”
洛檀音则道:“大师兄遭受蒙骗,一直郁结于心。”
大夫听完大概有了猜测,搜魂印虽危险,但不会让人昏迷,多半是因为后者。他把任流白的袖子撩起来,伸出两指按住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大夫忽地睁大眼睛,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他他他他!”
第65章 新生答应我三个条件。
时隔多年,任流白再一次踏足无名村。即使人界正在经历灵气枯竭,这里的气息依然让人心旷神怡,与记忆中相比似乎分毫未变。
马车平稳地停在一座不起眼的竹屋前,虚怀、任流白、洛檀音三人相继下来,虚怀抱拳冲着竹屋行礼:“晚辈虚怀求见放鹤真人。”
屋内响起一声笑:“这里没有什么放鹤真人,只有一个糟老头子。”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算老。
这不是虚怀第一次来见放鹤,对于这位天赋卓绝却又备受争议的前辈,虚怀十分恭敬:“见过鹤老,晚辈有事相求,还望鹤老开门一见。”
屋内没有回答,门却自己开了。
洛檀音抬眼打量,一个鹤发童颜的男人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壶一盏,正在自斟自饮。
她看过去的时候,放鹤也在看她:“令爱耳清目明,气色红润,想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放鹤记得洛檀音,多年前虚怀带她来的时候她只有七八岁,苍白瘦弱,身上一点儿活气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虚怀请求放鹤救洛檀音:“除了您,晚辈想不到还能求谁。”
放鹤自幼聪慧,在修行上颇有天资,他认为各大宗门不该敝帚自珍,交流共进才是大道,可惜他人微言轻无人在意。于是放鹤隐藏身份,先后加入五大宗门,学尽各派所长融会贯通,想向修士证明他的想法可行,但这却令五大宗门格外愤怒,认为他是偷师窃宝的卑鄙小人。
事情闹到最后,放鹤答应从此避世不出,也绝不将一身所学泄露半分。
放鹤愿意帮洛檀音调理身体,祛除病气,对于洛檀音天生受损的灵脉,放鹤表示只有一个法子——换灵脉。
这当然是不可行的,且不说切开皮肉抽出灵脉有多痛苦,又有哪个修士愿意舍弃自己的灵脉给洛檀音呢?
虚怀谢过放鹤,能让洛檀音健康长大他已经心满意足。如今再听放鹤提起当年之事,虚怀如实答道:“晚辈此番不是为了小女而来,而是为了我这弟子。”
放鹤将目光移到任流白身上,见他眉心略有忧色,通身气息却是十分干净,很快便想起一人:“他就是当年你带走的孩子?”
“正是。”
虚怀是在无名村捡到任流白的。那时任流白还没有名字,无父无母,没人知道他来自何处,也没人记得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无名村。放鹤给他饭吃,并未要他回报,任流白却会辨认竹屋门口晒的草药,上山采摘同样的送来。
虚怀的目光长久停留在任流白身上,放鹤微微一笑:“你也感觉到了对吗?他很特殊,他是天生灵体。”
天生灵体万中无一,可遇而不可求,虚怀心中立刻有了一个想法,他问放鹤:“这孩子是您的弟子吗?”
“不是,我没有教过他任何东西。”
“我想带他回玄隐门。”
“那你要问他愿不愿意。”
虚怀把任流白叫到身边,告诉他如果跟自己回玄隐门,那么他就可以有名字,有朋友,也有家人。
任流白被虚怀话中的温暖所吸引,他很开心的答应下来:“我愿意。”
在那之后,虚怀确如所说的那般教导培养任流白,同时也提醒他:“檀音灵脉有损无法修行,你要好好保护她。”
任流白点头:“师尊,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