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当然恨你!
那?
他根本说不出那句话,这才几天,才过了几天?他不至于陷得这么快
陆痕钦忍了忍:你先把想说的说完。
你想听什么?她问,听完放我走。
他又被她一句话牵起情绪,冷冷道:你做梦!
夏听婵看着他,忽然放轻了声线,说了句迟到的:我爱你。
陆痕钦一下子暴起,表情凶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勃然大怒,他的呼吸异常急促,锁骨随着凌乱的呼吸剧烈起伏,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你撒谎。
你个骗子,撒谎精,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原来你可以这么简单地就从口中说出来,我最想听到这句话的那晚你但凡这样服个软现在时过境迁了夏听婵,你说这句话只是想走而已!
夏听婵迎着他破碎的目光,气息一点点平复下来,她好像又一次知道了如何才能拿捏他。
她耐心询问道:陆痕钦,我一直想问你,陆文成罪有应得,这个事实你也知道,哪怕之前不知道,后来也该知道了,他去世得是太过突然,并非我所愿,对于这一点我有愧疚,但他最后的结局总是大差不差的,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应该是能理解的。
既然是这样,我想问你,你那么恨我,到底是恨我什么?
空气凝固成有重量的石头,死死地压在他的声带上,陆痕钦的下颌绷得死紧,几番尝试都说不出话来。
夏听婵慢慢往上添砝码:你想不通是吗?那我教你,你是对的,能解决困扰的最粗暴简单的方法就是一死了之,人只要死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好像再大的事也会变成灵魂那点轻飘飘的分量,你想不通的事就不用再想了,就能就此放过我,也放过自己。
她冷静地握住枪,转而对着自己:自杀的话,应该只能留下我的指纹才对吧。
陆痕钦脸色骤变,劈手便来夺枪,夏听婵铁了心咬牙发力,指节抵着扳机寸寸下压,但禁锢住她的男人整具身体都是绷紧的,他的手铁钳般扣住她持枪的手腕,从指骨到小臂上所有的青筋都根根暴起,死死卡住不让她扣下去。
松手!他疾言厉色道,横锁住她的力道大得像要把骨头都捏碎。
争抢间夏听婵猛地提膝撞击他的腹部,拧住他的手指反向用力一扳,可他管也不管一一受着,只顾控制住手心里已然微微发烫的枪管。
扳机将扣未扣的致命间隙,他的力气从未有这么大过,强硬无比地拧住她的腕骨一把甩开她的手,生生移开了枪口。
发烫的枪管子擦过不知道是谁的皮肤,他眼也不眨,毫不犹豫地用左手覆住枪口以防万一。
砰的一声,枪声炸响的瞬间,他的左手因为后坐力跟着微微一震,可掌
心始终牢牢地焊在枪口处。
鲜血爆裂开,瞬间在雪白的墙面绽开,几滴温热的血珠溅上夏听婵苍白的脸颊。
她呼吸骤停,看着鲜血从他指缝间蜿蜒而下,在地毯上洇出暗红色的花。
硝烟味混着血腥气在她面前缓缓腾起,灌入鼻腔,几乎让人窒息。
静默良久,她还怔怔地看着他血淋淋的掌心,一时间什么话都没了。
陆痕钦却好像长长舒了口气,他平静地摊开掌心,看了眼指根处积起的小片血洼,垂下手,让那些血顺着五指滴滴答答地流下去。
良久,他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持枪的手臂往边上抬起,一言不发地朝着墙角开了第二枪。
两枪他哑声道,都打完了,再也不会有了。
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吗?你想逼我说什么给你听?
夏听婵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泄出片段的气音,她蹙着眉看向他,眼眶一点点地红了,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心疼。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血肉模糊的掌心,临了又不知怎么办似的缩了回去。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夏听婵,你又是这样,放风筝一样松松紧紧地驯养,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呢?心疼吗?难过吗?是爱我吗?
他要说什么?他要回答她什么?说他恨来恨去只是在恨她而已吗?
恨她不爱他吗?
恨她每次说结束就结束,说走就走,把他像一袋垃圾一样毫无留念地丢下吗?
陆痕钦眼睛通红,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就当这两颗子弹要了你的命,我开完枪了,那就恩怨分明,就此翻篇,那天的你从此死了,我们之间什么争吵都没有了。
在那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夏听婵我他簌簌地流眼泪,哽咽道,我不想跟你吵架,一点也不想。
沾血的枪被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痕钦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他往门外一指:你要走就走,带上你所有的东西,趁现在我还没反悔,反正房子锁定的密码也是我设的,你总是能猜到
话尾突然哽住,化作一声压抑的抽气,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安静了一会儿,夏听婵一直没动,身份证件被她丢在地上,她抬起手不知所措地绕着他血淋淋的掌心,好像想替他紧急处理一下。
可脸上还余有泪痕的陆痕钦冷漠地抽回了手,避开的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了一阵风。
你没必要每次都在离开的时候说爱,在分手信的结尾说舍不得,我是什么贱种吗?
他如第一晚那个雨夜与她重逢时一样冷漠地转过脸不看她:夏听婵,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第18章
陆痕钦是在一阵绵长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的。
沉睡时耳边那些嗡嗡嘈杂声终于淡去,可随之代替的是仪器规律的滴滴音漫入耳朵,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某种钢制金属气息一同灌入鼻腔。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惨白的天花板,他被头顶的日光灯闪到了眼睛,皱了皱眉,复又闭上。
眼睛痛,痛得好像被抽干了水又被人扔在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一样。
陆先生您醒了?一位护士捧着病历夹站在一旁,核对了下输液架上的药水,麻药劲可能还没过,您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陆痕钦发不出声音来,嗓子里干得传来阵阵刺痛,大脑似乎依旧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乏力。
他想抬一下手以作回答,才动了一下便发现自己行动艰难,左手的知觉忽明忽灭,只有持续不断的隐痛顺着手臂一直爬。
诶您别乱动!护士赶忙阻止,近距离的子弹贯穿伤,可见粉碎性骨折的第三掌骨断端暴露,好在没有直接击中尺动脉,不然短时间便会造成大量失血休克,非常危险。
我怎么来医院的?陆痕钦嘶哑着嗓子问。
还怎么来?白昊英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串单子。
你锁那一体式安全封闭系统,三楼朝北的那个房间放窗台上的一盆花掉下来,砸碎了二楼半开的窗户,报警系统以为外部侵入直接连到秋姨那儿去了,她直接给附近片区警卫打电话,这才把你这尊活神仙送到医院!
陆痕钦的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不自知地跟着喃喃重复:三楼朝北的房间
你遭劫匪了??你那书房里一片狼藉。
没。
秋姨担忧地坐在一旁,见陆痕钦嘴唇上都干裂得起了皮,便用吸管喂了他点温水。
她碎碎念道:我报了警,警察来过了。
陆痕钦润了润喉,这才能勉强说话:没事,让他们回去吧,是我不小心枪支走火了。
白昊英顿时火大,气得连在病房保持轻声细语的惯例都忘了:陆痕钦你他x真是活神仙,枪走火?枪走火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拿着你在新西兰打移动靶的战绩来跟我说。
哎呦白医生别,秋姨连忙站起身,摆着手拦在中间,小陆总最近给我放假了,怪我没看着。
没有的事,陆痕钦三两句轻飘飘带过,是我不小心,您别往心里去。
好好好,你锁屋子,我还怕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商业间谍呢。秋姨忧愁地唠叨着,现场的东西什么都不敢动,就怕那个什么破坏现场。
我会请人清理的。陆痕钦用手按了下眉心,看起来无比疲倦。
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垂下眼帘道:扔了也没关系,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