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听婵谨慎小心地拿他当盾牌一样躲在他身前,她进电梯前特意一把捋掉了发绳,让长发散下来遮住脸,重新戴上了口罩。
她靠得很近,又知趣地保持着那点咫尺天涯的距离,就连低头时垂在空中的发尾都没有碰到他的衣襟。
陆痕钦垂着颈,左手避嫌般插在兜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之间那条细窄的界限。
电梯慢慢上升。
所以呢?他语气冷淡,现在是什么意思?
夏听婵埋着头快速小声解释:钟伯伯现在在争取支持的关键期,他前两天去沙桐大道送了花,但晚上就收到了匿名威胁信
威胁什么?
夏听婵抬起脸瞄了他一眼,老老实实道:信里威胁说,他知道我没死。
呵。
陆痕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毫无波澜地接下去:所以你连国内都没法呆了。
是,这几年我一直在境外。
难怪看起来清瘦了一点,陆痕钦再次将目光落到她脸上,轻佻地想着,很好,她过的不好他才满意。
然后呢?
夏听婵犹豫片刻,将话挑明:我现在的身份证件可能不太安全,也没法在风头上再次出境,最近我还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没有别的去处,陆
剩下的名字渐渐消弭在她口中,大概是他眼中嘲弄的意味太过。
陆痕钦调整了下站姿,遮挡住监控的手微微活动着往上推,将角度完全拧到死角处。他把脑袋更低地往下垂,连带着肩膀都向内扣紧,远远望去,就像是他一手撑在天花板上,倾身与怀里的人私语。
他的鼻尖跟她头顶黑发间小小的旋只有丁点距离,近到她洗发水淡淡的香气都萦绕在鼻尖。
他把声线都放轻: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我以前是想过你落魄的样子,你还真的来敲我的门了,未免有些太给面子了。
夏听婵没有浮现出半点难堪的神色,她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一根筋似的从来只在乎是否能达到结果,对于别人不怀好意的弯酸复述的事实大方承认,她点头道:我确实没处去
27层到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陆痕钦直起身,重新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他细细地看了她一圈,嘴角扯出一个冷淡又嘲讽的弧度。
他的左侧眉梢微微挑起,目光下压,夏听婵再熟悉不过他这种表情,轻蔑的玩弄和粘稠的恶意。
他会拒绝她,显而易见。
夏听婵重新按下了地下二层的按钮,话不多说,马上打算放弃。
红灯亮起来,电梯门要关上前,陆痕钦用手背轻挡了下,居然话锋一转松了口:
你要来我家也可以,不过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把密码换了。
她怔然抬头。
陆痕钦把手掌按在她额前,将她的脑袋一点点下压,重新低头成避开监控的角度,而后抽出一条手帕,当着她的面擦了擦手指。
他往外走,头也不回道:密码是我父亲的忌日,夏小姐贵人多忘事,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请便。
夏听婵一下子没了声音。
直到电梯门重新关上,陆痕钦也没听到别的动静。
夏听婵没有跟出来。
可能是打退堂鼓了,又或者是她真的记不起陆文成的忌日。
但这些都跟他无关。
第3章
下午的会开得非常顺利,陆痕钦听完综合医院运营季度报告,再听医疗器械流通分销情况,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在药品研发和生产条线汇报时因为会议时间过长而走了下神。
中枢抑制作用更强,副交感神经产生兴奋效应,高剂量可兴奋延髓和大脑,导致烦躁、幻觉,这方面我们还在进行进一步测试和优化
陆痕钦随意地支着手臂,眸光略微涣散地落在正前方放映ppt的幕布上,图片接二连三地展示,他被色泽晃了晃眼,这才收紧下颌往面前的文件扫了一眼,毫无意义地点了点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来,已经16:11了。
大脑还在惫懒,所有动作都是无意识的,面容解锁后他照例查看了一下邮件和vx,下滑时手指好像知道应该到哪里就是边界,在知了联系人出现在界面前就刹住了不再下滑,眼不见为净。
但
她真开得了口?
她是那种会低头的人么?
陆痕钦心不在焉地小幅度上下滑了滑屏幕也许是真遇到难处了,现在的局势确实比较紧张,而且她如果想耍花招求和的话,起码会先把他的各种黑名单放出来。
他点进去,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又编辑,改了又改,最后假惺惺地输入了一个看起来是发错了的信息:
【收】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啪的一声,陆痕钦冷着脸将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桌上。
正在汇报的闵丰羽立刻噤声。
一桌人都望过来。
陆痕钦抬眸,轻轻摇了下头:抱歉,一点私事,继续吧。
18:47。
陆痕钦回到家,原本今晚有个应酬,但被他以最近需要清淡饮食而婉拒了。
开门输密码的时候接连输错了两次,他才想起今早已经换了密码。
陆痕钦在打开的大门前多站了几秒,而后面无表情地进门,换鞋。
放在玄关处的拖鞋好像少了点
他独居几年,也不喜欢邀请外人来家里小聚,摆出来的物品多为单人份,够用就行,剩下的塞在储藏室里连包装都没拆。
陆痕钦打开鞋柜,从里面拆了两三双拖鞋出来摆在门口,塑料包装纸被他无意识地按进掌心,发出窸窸窣窣的薄脆响声。
他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包装纸吵得人心烦,胡乱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后回到玄关,一弯腰,将新拖鞋又塞回了橱柜。
秋姨将饭煮好就回去了,这几天都是些软粥和易消化的蔬菜,但今天在会上陆痕钦发信息让她多加了两个鱼虾荤菜,现在看起来也倒还算丰盛。
不是一个人的分量。
他吃得很慢,等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收拾掉,然后按照剂量吃了药。
昨天通了个宵,今天理应早点休息,陆痕钦上床的时间比平日里正常的睡觉时间还提早了一小时,早早关了灯闭上眼酝酿睡意。
他的睡眠浅,好像已经睡了一觉了,又好像才刚阖目小憩了十几分钟,待听到声音时,人已经完全坐起来了。
楼下客厅的灯亮着。
他盯着卧室门缝下泄进来的暖黄色灯光,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从卧室到走廊才不过十几米,陆痕钦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慢腾腾地踱到玻璃栏杆前,好像在拆开一个礼物盒前做了太久的心理建设。
他屈肘压在栏杆上,微微躬起身居高临下地眺望了一眼,夏听
婵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夜晚实在太安静了,还没到蝉鸣的盛暑,她比夏天先来。
夏听婵在看茶几上放着的照片,是陆痕钦成年礼的时候拍的,一家三口。
她看得入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陆痕钦泛着一身冷意走到她面前,她才恍然惊觉。
陆痕钦: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夏听婵有些懵,迟疑道,你不是连密码都告诉我了?
陆痕钦好像短促地深呼吸了一下,他眉毛一弯,唇角也跟着勾起,但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嗯。他点头,你说的对,我是在欢迎你来。
陆痕钦隔着茶几俯身过来将她面前的照片盖倒,颇为友善地告诉她需要什么尽管说。
夏听婵什么东西都没带,孑然一身,她不是个麻烦的人,此刻见陆痕钦做足了一副东家模样,也只感谢着提了几样必要的洗漱用品。
她原意也是尽量少添麻烦,按照正常的社交往来来说,陆痕钦应该客气地为她准备更多的生活用品,但他偏不。
除了那几样,他什么都没添,以牙还牙般用人机模式打败人机:行,三楼朝北的房间给你,离我的卧室也远,我晚上不怎么睡得好,怕吵到你。
夏听婵跟在他后面点头说谢谢,她走路的时候异常安静,听不到一点脚步声,陆痕钦往回瞥了一眼,太阳穴跟着抽跳了一记。
你为什么不穿鞋?
夏听婵顿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抱歉,因为我看门口没有多的,只有一双男士拖鞋,但好像是室外的。
她有些事记得倒牢:你上次不是不让我碰你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