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全部。”
“至于别的，等一切结束以后，再亲口告诉你吧。你可以期待一下。‘妹妹’。”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灯光昏暗的阴影扫过来落在夏纱野脸上，她没再去按第二次开关。
握着录音器的手悬在身前，夏纱野一动不动。
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久到前面的聚会声音都渐渐安静，她才慢慢转过身去，关节在这个动作间甚至都在咯吱咯吱作响。
她打开了房门。
屋内的光倾斜过来，照在她脸上眉峰上。
抬起眼睛，和房内的人四目相视。
沈珂就站在门背后，有点诧异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夏纱野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带血的银色子弹，摊在掌中，递到他面前。
“伊丽莎白的主人，”她道，“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沈珂一僵。
夏纱野道：“我的直觉其实一直很准。”
沈珂：“……”
夏纱野道：“我一直没听那个录音，因为我不相信他死了。死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他不会这么死。”
她用的不是“你”，而是“他”这样的代称。
就好像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而你，什么都不用说。”夏纱野道。
她看着沈珂，看着这样一张普通的、甚至称不上很顺眼的脸，抬起手指靠近他，略带热意的体温就沿着沈珂的额角滑到耳朵，再从耳朵滑到下巴。
像是在勾勒他脸部的形状，又像是划了一条脸与面具之间的线。
沈珂的下巴尖儿就轻轻抖了抖，尽管他想控制，但被夏纱野戳碰的一瞬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动了嘴唇，但发不出声音，因为夏纱野的拇指按住了他的唇峰。
轻轻地，就钳制住了他。
她口气淡淡的，喊着两个人都知道的那个并不属于他的名字：“里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第60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夏纱野话音一落,沈珂就倏地抬起头来。
指腹上的唇瓣在轻微颤抖，他看着她，浅色的瞳仁也在莹白的灯光下剧烈地晃动。
他看起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嘴唇才刚一动，夏纱野就伸手在他腰后一揽。
沈珂不得不往前靠近,他伸手想推她，但敌不过夏纱野的力气,还是被人霸道地抱进了怀里。
久违的、熟悉的气息充斥整个鼻腔，沈珂不禁鼻头一酸，喉咙干涩,连发出声音都困难，抵住夏纱野肩膀的那只手被她抓住，她在他耳边低说：“别动。”
沈珂一时推她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只能僵在那里。
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你……怎么会……”
怎么会呢……？
嗓音迟滞得厉害,动摇在他眼中掩盖不住。
恐怕从没想过夏纱野会认出自己吧。
这么简单,这么轻易,就好像她能透过面罩看见底下的沈珂的脸。
但那是不可能的。
“看到手上那颗痣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夏纱野道,“你的态度也藏得不好。”
“我私下去问过空间站那些人,他们都说，里耶比以前安静了很多……以前你经常嚷嚷要回家,要回去看老婆孩子，但自从受伤被救回来以后,再也没说过，他们都觉得你是受了刺激。”
“但……”
夏纱野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有些话不能再说。
放在沈珂腰后的手往上按住了他的背脊，把人又往自己自己怀里摁了摁。
沈珂不禁咽了口唾沫：“那……”
那……是什么让你就这么肯定的？
是那颗子弹吗？
沈珂当时刚架起枪就看见夏纱野后面那人把枪口对准了她,刹那之间沈珂扣下扳机的动作几乎全凭本能。
如果他的技术稍差那么一点，很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想问她，想问她很多事。
可他现在甚至都不是“沈珂”，再多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沈珂只能抿唇垂着睫毛，感觉又被人抱紧了一点，紧到有些窒息，紧到身体只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紧到他的视野都因此有一点点发糊。
夏纱野不知道沈珂的眼睛被雾气蒙住了，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觉得我有那么蠢，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是吗？”
沈珂的脸埋在她肩膀里，轻轻摇了摇头。
夏纱野道：“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
“……”沈珂一顿，还是摇头。
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他没法说，夏纱野也没法问。
她道：“骗子。”
沈珂滞了一下，才又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夏纱野道，“我会想办法。”
监听的人大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他们彼此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会想办法，把你脸上的东西弄下来。
沈珂手臂很慢很慢地抬起来，从后回抱住夏纱野，又点了下头。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夏纱野道。
沈珂用力点了点头。
某种程度上，沈珂其实并不害怕。
虽然局面成了现在这样，但他总会找到办法。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继续自暴自弃了。
可夏纱野这么一说，不知为何，肩上那些沉重的，日益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的重量就仿佛突然间被抽走般，变得轻盈起来。
沈珂不禁在内心笑，笑自己也是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人依赖起来了。
他以前明明不会这样
……
以前的沈珂，说来是一个对谁都不信任的人。
哪怕再可靠的人出现说要帮他，他也会独独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现在的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沈珂在夏纱野肩头闭了闭眼睛，鼻腔里都是她的气息，仿佛整个身体都要沉进去了般，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夏纱野的手掌住他脑后，等沈珂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后，她手指轻勾他侧脸碎发，还是压低的声音：“所以今晚怎么办？跟我一起睡？”
沈珂：“……？”
“我们是室友了啊。”
沈珂：“……”
不是夏纱野不会看场合，是聊完正事以后，十九岁剩余的大脑空间里只塞得下这种事。
尽管沈珂抬起来看她的眼睛微微发红，眼神有一点点无语，夏纱野也满脸淡定。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沈珂瓮声瓮气的：“……大人的事你少管。”
确实挺晚了，也到了该睡觉的点。夏纱野刚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饭局就散得差不多了。
今晚有三个联邦兵潜入空间站想把路岐带回去，如季离所说，那边能避开所有巡查说明空间站起码有一条路线是有纰漏的。
但如果让指挥官知道这事，路岐难免就要被拷起来重新审问了——能让联邦特意派人来抓的，怎么可能只是小兵。
所以夏纱野把季离忽悠过去了。
不，那能叫忽悠吗？应该叫命令吧。
季离最后到底会不会说出去就没有任何保障了。
夏纱野当时知道季离跟在自己身后。
她没有阻拦他的原因，说来比较复杂——季家忠于帝国，但季离并不一定对暴君忠心耿耿，他是季家的独子，未来他的想法可以撼动季家，撼动一部分军部势力。
左右未来到底会往何方发展尚未可知，但提前留下各种布置的苗头是聪明人的做法。
至于路岐——如果季离到最后还是把不该说的说出去了，那就只能辛苦她一下了。
那女alpha看着就是个软硬不吃的类型，应该也挺耐造的。
沈珂不愿意跟夏纱野一起洗澡。
空间站宿舍的淋浴间站一个人正好，站两个人就有点挤。
沈珂说自己不喜欢挤挤地洗澡。
夏纱野觉得他就是害羞。
可那个沈珂，私密照都发得得心应手，什么时候害羞过？
她站在床边，沈珂已经被她步步逼到床里面缩着，被她无言地眼神盯了许久，最后只能交代了：“……我现在的脸，脱了衣服会很奇怪。”
奇怪？
“哪儿奇怪？”
“你看了就会觉得奇怪了。”
夏纱野：“那得先看了才知道。”
沈珂：“别闹了行么，给你看了我还说什么？”
夏纱野：“你有时候的点很奇怪你知道吗。”
沈珂：“我们大人就是这样的，妹妹。”
夏纱野：“……”
最后大腿拧不过胳膊，夏纱野只能自己去洗了。
洗完出来，沈珂才拿了浴巾进去。
夏纱野就看着浴室门被慢腾腾关上，大概过了半小时，里面的水声才停。
依旧不知道沈珂为什么洗个澡能洗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