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怎、怎么了,小枝……”正试探着出声,却受了女娘一记横眉,邵明廷微怔,举着帕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又迟疑着出声,“我可是…擦重了?”
  芳枝偏头不语,脑子也转得快,立马装作委屈的模样说道:“你骗人…口口声声说着不嫌弃我的话,结果连我手都隔着远远的,人家哪个擦手是你这般擦法?嫌弃我你直接扔了帕子不擦就是,何必做出这般厌人的姿态给人瞧!”
  听女娘带着哭腔,又见她红了眼圈似要掉泪的模样,邵明廷顿时慌了,急急向她解释道:“我没!当真没嫌弃你……”
  见她侧着身子怄气,邵明廷也明白是他那“知分寸”的行为引得她误会,于是抬手轻轻握住了那欲藏在肘下的小手,轻声安抚道:“小枝你莫要哭,是我的不是,我好生替你擦便是。”
  当手背上多了一只略带湿意的大掌时,芳枝在无人瞧见之际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随后压下唇角可怜兮兮地息了息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刚才没擦重,就那样轻轻的。”
  听她娇娇气气回着方才的话,邵明廷也当她是消了气,随即对着手里那只温
  软小手仔细擦了起来。
  片刻,待擦去一层泥垢后,邵明廷这才发觉那粉嫩的掌心应是被土块带破了皮,细密的掌纹间正泛着淡淡的红意。
  见男人停下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芳枝移去目光,也注意到了掌心那点儿翻起的皱皮,随即说道:“没事啦阿廷哥哥,只是弄破了一点点,你看,一点儿血都没流呢。”
  听她满不在乎的说道,邵明廷眉头微皱却并未多言,而是更加小心地擦拭起来。
  “好了,另一只。”
  他不去捉手了,而是要她自己伸出来。
  芳枝“哦”了一声,将那只擦干净的手缩回后,又慢吞吞将另一只脏手伸了出去,似发觉男人不如原先那样主动了,她索性将手直接塞进了他掌心里。
  随后,与他对视一眼,又见人一言不发地擦了起来,擦脏了就搓帕子,拧了水又接着擦。
  芳枝被他这番默不作声的模样唬到了,忙找着话说道:“阿廷哥哥,你晚上没吃东西,我本来想着给你做碗阳春面的,可如今……”
  “无事。”
  听他淡淡回了一句,芳枝又问道:“那…那你要不吃些干馍馍抵抵饿?”
  早已入夜,此时在灶上点火架柴实在有些晚,发出响动扰了他人清静更是不可行,这现成的干馍馍未尝不是最佳选择。
  “嗯,依你。”
  听他答应了,芳枝赶紧将那放干馍的位置说给了他听。
  “你一会儿去堂屋拿的时候动静可得轻些,别叫阿爷以为屋里遭了老鼠!”
  邵明廷正将帕子搭在盆边,忽然就听她打趣起自己,一时羞恼,当即蹲下身取了那半搭的绣鞋,又褪了她脚上的布袜。
  芳枝被这突来的一遭弄得发了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藏脚了。
  只她一藏,便被一只大掌轻轻捉住了。
  “躲什么?脚不疼了?不是叫我帮帮你?”
  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光,芳枝瞪圆了眼,只觉眼前的男人忽然变了人似的。
  刚才他不是这样的!
  第21章 抹药听得耳热
  “你、你……”
  面对女娘的惊呼,邵明廷置若罔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生出逗弄心思,只当看见那肿得比脚背还高的足踝时,霎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偏生手里捏握住的那只莹白小脚还在胡乱蹬踢,他一时情急,厉声止道:“别动!”
  声音一出,芳枝立马被唬住了,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不敢动弹,又撇了撇嘴咕哝道:“好凶……”
  听见一道弱弱的怨声,邵明廷微怔,知晓自己话重了,于是轻言解释道:“抱歉小枝,方才是我的不是,只你的脚肿得厉害,还是莫要动了。”
  芳枝一听,伸着脑袋往脚边瞧,这一看,果真看见了自己肿成包子似的脚。
  她不动了,蹙着眉轻叹道:“嘶,难怪觉着好疼……”
  话间,芳枝只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入自己的脚心,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般握着脚,难免觉得有些不自在,嗓子眼也莫名地发干,害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等待片刻,见男人始终没有动作,一时间,芳枝脑子里多想了,绞着衣裳吞吞吐吐地问道:“我、我脚上有味儿么?要不…我先洗洗……”
  也不怪芳枝往这一层想去,面对一个手握自己脚却又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男人,很难叫她不怀疑是自己脚板出了汗味儿,直接将人熏得不敢有所动作了。
  邵明廷正满心担忧地盯着那片红肿,在听见女娘那声询问后赫然抬头,眼里却透着几分不解。
  他并不知自己的关切之意遭人误会,一时不察原由,只当是女娘爱干净,便向她实话回道:“并无。”
  得知自己脚没汗味儿,芳枝呼出了一口气,正放心又听他问道:“小枝可是想洗了脚之后再抹药酒?”
  刚才是担心脚有味儿她才开口问的,如今心里没了压力,问题却又抛到了她头上。
  芳枝愣了一瞬,只好顺势点头,温吞回道:“额…洗洗好些……”
  话音刚落,就见男人端起水盆,似要重新出门打水的样子。
  见状,芳枝急忙止了他,说道:“欸!还是不麻烦了吧,我将就着用这水冲冲。”
  邵明廷瞥了一眼水面,随后转头回道:“无事,这水已经浑了,我很快就来。”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芳枝只觉自己事多磨人,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等人端着盆再次进屋时,芳枝已经自觉褪了另一只脚上的鞋袜,想着将两只脚一道洗了。
  只她此刻不方便动作,心里又不肯叫男人握着自己的脚搓洗,于是小声请求道:“阿廷哥哥,你可不可以捧些水往我脚上淋?我自己洗就成。”
  邵明廷微怔,随即点头道:“好,你且试着轻重来,洗时须得避着些左脚。”
  叮嘱完后,他便捧起水缓缓淋在了女娘双脚上方。
  水流缓缓落下之际,似发觉盯着女娘洗脚有几分冒昧,他很快偏移了视线,刻意回避起刚才瞥见的粉润脚趾。
  男人手大,捧了两捧水芳枝便觉差不多了,叫停后便将两脚自然垂落着。
  看着滴滴哒哒坠在地上的小水花,邵明廷这才发觉自己没拿擦脚的帕子。
  “家中擦脚的帕子放在何处?我这就去拿。”他道。
  芳枝抬了头,随后又摇摇头说道:“不用啦,我坐在这儿晾晾就干了,阿廷哥哥你快去当小老鼠,我等你回来抹药酒呢!”
  话音间,只见女娘眼稍吊起两道弯月牙儿,声调中有种说不出的轻快。
  邵明廷怎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即便是出于关心催促他吃馍,也仍不忘冲他打趣一番。
  他无声笑了一下,嗓音中带得一丝觉察不出的纵容:“你呀。”
  芳枝嘻嘻一笑,挥摆着手催道:“去吧去吧。”
  正当男人要离开之际,芳枝又似忽然想起什么,赶忙叫住了人。
  “阿廷哥哥,将这屋里的烛火拿上吧,这会儿堂屋里肯定黑灯瞎火的,你拿上方便照明。”
  杂房里仅仅燃了一只灯烛,此刻,邵明廷犹豫起来,问道:“我若是拿走,这间屋便暗了,你……”
  邵明廷在想,她一个女娘独自待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可会觉着害怕?
  芳枝并不畏黑,听出他话中的几分担忧,连忙笑着说道:“不妨事!阿廷哥哥你拿去用吧,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也不跳的,屋里亮着黑着都大差不差!”
  “阿廷哥哥你快去吃馍馍吧,嘶…我这脚还疼着呢,去吧去吧,我等你哦。”
  女娘这般“赶人”,邵明廷也不好多说什么,继而拿上灯烛出了门。
  *
  屋内失去光亮,瞬时被汹涌的暗潮灌满,直到窗户纸透出微亮月光,这才渐渐有了屋中轮廓。
  一时间,屋里静得出奇,没了说话的人,芳枝等着等着忽然来了困意,竟眯着眼悠悠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门板移动声中,片刻的困顿渐渐散去,芳枝被扰了瞌睡,抬手揉了揉眼,看见灯火之际缓缓打了个哈欠。
  “阿廷哥哥你回来啦?”女娘声音里充斥着几分疲惫,似刚醒来一般,软软糯糯地出声道。
  似觉察到她的状态,邵明廷放轻了脚步,柔声问道:“可是等久了?”
  方才那阵他悄声进了堂屋,听见左间的屋里传来一阵若大的鼾声,便猜想着姚父已睡熟了。
  纵使如此,他还是尽量将声响降到最小,动作稍慢,便多费了些时辰。
  可不巧的是,就在干馍难咽,他拿杯盏倒水之际,右间那屋突然支开了一条门缝,他被惊了一瞬,杯子险些从手里脱落下来。
  正当拿稳杯子呼出一口气时,他便听到一道气音从门缝中传来:“是幺妹夫吧,阿爷他白天喝了酒,夜里便睡得沉,你安心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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