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妇人一一离开清净不少,芳枝将洗好的小裤外衫放进了木桶里,随后便重新坐回了小凳上。
  见男人在河中冲洗着褥子,芳枝没由来地冒出一个问题来:“阿廷哥哥,我对你和褥子做了那样的事儿…你都不怪我吗……”
  水流声大,邵明廷一时未听清岸边的女娘说什么,见褥子冲洗得差不多,他便快速拖到岸边,三五两下拧干水,将清洗好的褥子放入了木桶里。
  “小枝,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并未听清。”邵明廷道。
  对上男人的眼睛,芳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只片刻后,她便听男人回道:“我怪你作甚?”
  芳枝抬眸,忽然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怪我,我都那样了…换做是旁人,定是会遭人嫌的。”
  邵明廷想,若非自己被那梦里的狐娘子惊了一跳,她又怎会被他那一抖吓得跌坐在他身上?所以,她溺了也无妨,只是那梦…怕是不能告诉她了。
  “小枝,我不是旁人,你既是我的妹妹,我自是不会嫌你的。”
  芳枝被那一声
  “妹妹”扫了兴,心道:可我不想当妹妹,只想当你的娘子……
  “哦知道了,阿廷哥哥。”虽然你这样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夫君。
  “所有物件已经洗好,咱们回去吧。”
  听见声响,芳枝回了神,抱上小木凳便想跟着男人原路返回,哪知一转身,额头便撞上了一只大掌。
  邵明廷提醒道:“小心看路。”
  芳枝这才知道自己差点儿撞上了男人身前抱着的那只大木桶,她立马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要走了。
  见状,邵明廷有些无奈,又提醒道:“小枝,捶棒还未拿上。”
  芳枝一顿,回头就见那只被自己带来的捶棒孤伶伶地躺在石子上,见自己这般不负责,一时有些羞愧,哒哒跑去将捶棒拾到手中。
  “拿好了!阿廷哥哥,咱们回家吧!”
  第9章 插曲不想点破
  白天日头晒,只不到半日光景,那晒在晾竿上的衣裳褥子便全都干透了,直到太阳落了山,暑热也并未消散。
  邵明廷温完书从书室走出时,发觉小院里四下清净,未听得半分动响。
  一晃间,只见晾晒在不远处竹竿上的轻薄衣衫随风带起,在空中翩然摇曳,燥风里好似携着若有若无的皂角淡香,一阵一阵袭上鼻尖。
  正细嗅之际,女子外衫旁的一抹粉白蓦地钻入眼中,邵明廷顿时呼吸一滞,目光下意识地躲避,但也不及耳尖染上绯色来得快。
  他也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分明先前都能坦然握在手里的东西,如今竟是连瞧上一眼都不敢了。
  眼看天色渐暗,那晾竿之上的衣物早已被晒透,此时他得了空闲,也该将东西给收进屋了。
  只是先前那事历历在目,如今只他一人不必装假,若是被女娘再撞见自己碰了她的贴身之物,她又该用那般羞恼之色看自己了。
  不若…还是叫她自己来取,免得心里生出些不自在来。
  她,如今在屋中做甚?
  心中生起好奇,邵明廷忽地有些想知晓自己进学期间,女娘将这“婚后日子”适应得怎么样了。
  夏日屋闷,为了通风透气让屋里凉快些,窗户和房门都是大敞着的,邵明廷路过窗柩时,正好透过窗看见了屋内的一番景象。
  屋中,女娘并未活动,只静静侧卧在榻间外侧,一只被角被她拉至心口轻轻搭着,那微微蜷缩的身子平稳起伏着,看样子应当是睡着了。
  莫不是一直这般睡着?
  邵明廷莫名忧虑起来,心想:这白日久睡将觉给睡足了,那到夜间就寝时,又如何能睡得着?
  知晓女娘晨间遭了件容易犯别扭的事,加之她哭上许久费了心神,那会儿从河畔洗衣回来吃中饭时,便见她侧过身偷摸打了几个哈欠,待吃过饭后,自己进了书室,她则是回了寝屋。
  只是,她若那时回屋后便睡下去,到这时也委实睡得久了些。
  进屋后,邵明廷便在榻边小声唤起人来。
  “小枝,醒醒。”
  没几声,榻上的人儿便揉着眼醒了过来。
  芳枝脑子睡得莫名昏沉,正发着懵,见到来人还没弄清楚状况,那肚皮却不合时宜地传出了一声儿叫。
  “咕噜——”
  反应过来是什么,芳枝当即臊了脸,抬眼朝男人看时,却没见他面上有异样的神色,倒像是没有听见刚才的声响一般。
  见此,芳枝以为那咕噜声只自己听得而旁人听不见,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从榻上坐起身来,问道:“阿廷哥哥,你叫起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娘似久卧未翻动身子,颊边一侧被压出了一晕薄红,就如抹了胭脂一般艳丽,此时还用着一双晶亮润眸呆楞地看向自己。
  邵明廷心中一动,蓦地升起一丝难以言明的怪异之感。
  但很快,他便从其中抽离出来,掩下心绪对女娘说道:“眼下天快黑了,我收着外头晾晒的东西…有些拿不过来,便想让你同我一齐,进了屋见你正睡着,我便擅自出了声,抱歉扰你觉了……”
  天黑?
  一听这话,芳枝立马朝窗边看去,只见毒辣日光早已不见,外头只剩一片荫凉。
  反应过来自己睡到了什么时候,听男人嘴里还说着扰她觉的自责话,她赶忙说道:“阿廷哥哥你不要跟我这样客气,不是什么擅不擅自的事,都这会儿时候了,你也该叫起我的。”
  话音一落,芳枝记起刚才他提到收衣的事,下一瞬似想到什么要紧事儿,匆匆忙忙下榻屐起绣鞋,穿好后径直朝门外小跑去。
  她是想到自己挂在那竹竿上的小裤了。
  芳枝也不知自己为何心慌,她原本也不是这般扭捏的性子,自从早上亲眼见到那人捡她撒了尿的小裤握在手里,光是一想,她面上就火辣得紧……
  虽说那小裤晾在外头都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儿,可去收的时候她必须得避一避,避他是在安自己的心,不让他看见,她也装作不知情,便就没有那些尴尬事儿了。
  随后,小裤被芳枝裹在外衫里一同收进了屋,男人站在晾竿下对女娘那番遮掩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收起衣裳被褥来。
  邵明廷心觉,其实她不必那般遮掩,二人的亵裤就敞在青天白日下,他抬眼都能瞧见她的小裤,那自己的亵裤她一样瞧得见,既互相瞧了,也就当是扯平了。
  褥子被收进柜里放好,邵明廷便去了灶屋。
  方才屋里那声咕噜叫声他不是没听见,眼下时候不早,她一觉醒来肚子发饿也是常事,怕女娘羞臊这才装作一副不知晓的模样让她瞧去安了心。
  见男人去了灶房,芳枝随即也跟了过去,向他问过一番后才晓得今晚的吃食是面皮,她本想在一旁帮些忙,结果又被那人出声拒了。
  芳枝顿时急了,心想:昨天是喜日子,穿的新衣裳还能理解他的那番贴心话,可今儿她穿的是从前的旧衣,他怎么还能拒绝呢!
  心里哼哧一阵,芳枝不理会男人的言语,撅着小嘴自己去了土灶后面起火烧水。
  听见身后响动,邵明廷和面的手一顿,转头看去时正好对上了女娘的一双眼,她眼里似在得意说着“我就在这儿,你能拿我怎样呢”。
  邵明廷自是不能拿她怎样的,只心中叹息一声,便随她去了。
  芳枝在家时常常给阿姊们烧火打下手,如今到了夫家烧火也是手到擒来,熟练地引起火芯来。
  待一捧草絮燃起后,她从容地用火钳夹起拘进了灶口,随后又将一把引火柴塞进了灶里,草捆接触火苗唰唰燃起,橙红的火光立马照亮了整个灶壁。
  火燃起了,就该往灶里架柴了。
  芳枝侧过身子,见旁边堆着许多块子柴便伸手去拿。
  不远处的男人想到一事正转头张口之际,下一瞬便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哼声。
  “嘶——”
  芳枝刚才伸手去取柴块的时候,突然被柴上的东西刺了一下手指,一丝痛感传入神经,她下意识就呼出了声。
  发觉女娘遭了事,邵明廷立马自责起来。
  他方才便是想提醒她那皂角木上有刺,取来用时须得当心些,结果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已经将手刺着了。
  心中生起愧疚,邵明廷当即放下手上的活儿朝女娘奔去。
  息声后,芳枝蹙着眉,只觉指间被刺那处有些发疼,捧起手去察看伤情时,就见中间那根指头被扎得冒出了血。
  她正想低头去处理时,忽然来了一双糊着白面粉的大手将自己给夺了去。
  芳枝不明所以,抬眼瞧去时,就见本该在揉面团的男人不知何时跑到了她跟前,如今还捧着她的手瞧了起来。
  女娘肤娇不比男子皮肉厚实,平常他被柴枝刺到手时,也只在其上戳出个连表皮都不曾剌下的浅显小窝,如今到了女娘这儿,便看见了从指尖冒出的涓涓血珠,猩红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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