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白了他一眼,尤辜雪想要再度听下去时,发现隔壁没有了声音,安南侯应当是早已离开了,至于审讯的结果,燕熹在陪她喝茶时,一早就让人记录了下来,是以当他们二人出现在崔仲儒的面前时,那人也惊讶了一番。
  崔仲儒有气无力的讥笑一声:“怎么?听到自己一直效忠的皇帝,居然是这样的人,很失望吗?”
  燕熹的眸子里依旧平淡如初,静默了半晌后,他反而是笑了一声:“相较于他,更可怜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风有川是真的爱陈云惬吗?燕熹并不觉得,他只是自己的不甘在作祟而已,从容貌,学识,声名,皇位再到陈云惬,这些都是风有川渴望的,在他的认知里,萧文祯根本不如他,可这些他却能得到那些。
  或者换句话说,风有川从一开始给萧文祯出谋划策谋取皇位时,引导萧文祯走的,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他之所以一直帮助萧文祯出谋划策,其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帝王师的才华,也为了让萧文祯后来的残暴和无能来衬托自己的高大和优秀,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起初他也没有想到,他一直瞧不上眼的人,居然会风光回京,引得无数人昂首观望。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萧文祯耀眼的如同繁星,甚至于他的远大抱负,居然要依靠萧文祯来完成,风有川当然受不了,谁愿意看着一个不如自己的人,陡然间高傲的像是天上的太阳呢?
  只是萧文祯败就败在太过于相信他,相信自己儿时的玩伴,总以为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出生于皇宫之中,萧文祯的处境其实与风有川相差无几,只是萧文祯比风有川多了许多的人性,许是皇宫的冷漠让他重情,许是边关战士的生死与共让他重情,抑或是其他,所以,他直到最后一刻,才认清风有川的真正嘴脸。
  “我是很可怜。”崔仲儒疲惫不堪的垂下脑袋,声音虚浮,继而又抬起脸,看燕熹的眼神像是看同类,“你不可怜吗?出身低下,被他当成一把武器,他现在是卯足了劲要对付尤家……”
  话及此处,崔仲儒的眼神落在了他身边的尤辜雪的身上,干裂渗血的嘴角扯出一抹期待的笑意:“届时,我很好奇你的选择。”
  他在家国与爱人之间选择了前者,那燕熹呢?
  风有川经历过前朝的变动,也深知世家的权力之大,他想要巩固皇权,必要整治世家,尤家被他选中开刀,而燕熹身为皇帝的暗杀头领,一旦违背他的意愿,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半步多再厉害,那也只是个组织,如何与正规军相较?
  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
  这种杀一人还是杀一堆人的生存问题,是尤辜雪一直都觉得十分变态的选题,她上前想要打断崔仲儒这种扰乱人心的问题,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燕熹拉住胳膊藏于身后。
  “我的眼中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有我愿不愿意。”燕熹攥住尤辜雪手腕的力道逐渐变大,像是怕她会消失一样,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崔仲儒,“求佛的蠢事我干过一次,就不会再干第二次,她的命是我杀进阎王殿夺回来的,谁都不可以拿走,皇帝也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在空荡荡的牢狱之中盘桓了许久,这每一个字都萦绕在尤辜雪的心头,一字一句的仿佛刻进了她的心里,不疼,却很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燕熹的侧颜线条刚毅,在这黑漆漆的牢房里,格外的乍眼。
  崔仲儒听明白了他的选择,他的话也让他想到了自己。
  居然为了复国,干出求佛生女儿的蠢事,现在想想也是,倘若他当初没有同意哑奴这个荒唐的计谋,风灵兕就还是他的孩子,能在他的膝下承欢,不至于现在的父子不能相认。
  他的仇恨,与江听岚又有何干?
  如果没有他,江听岚嫁与他人,也是和和美美的度过一生,不用遭受这样的罪过,是他把她拉进了深渊之中。
  最初娶她时,他费劲了心机才让安南侯同意,除去那些逢场作戏的假宠爱,崔仲儒因仇恨筑起的那些坚硬的外壳,在江听岚的温言软语下,全部裂开了。
  灯下缝衣的倩影,是崔仲儒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他曾言衣服有的换,破了就该扔,可江听岚不同意,她直说衣衫这种东西,旧了的才好,穿的舒服,所以他有很多衣服都是江听岚缝制的,针脚密密麻麻的,稚嫩的很,一看就是没有怎么做过针线活的……
  崔仲儒越是不想回忆这些,可偏偏就越会想起这些,他心口处的疼痛感愈发的剧烈,仿佛撕开了大口子,所有的情感喷薄而出,悲恸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悲伤的情绪太大,可是能释放的口子太小,以至于他的哭声压抑的很。
  燕熹不想听他晦气的哭嚎,牵着尤辜雪出了牢狱,经过叶昌时嘱咐他可以写罪诏了,而后阔步离开。
  尤家的危险尤旬自己早有感触,先前尤辜雪中毒的那一晚,满城的天灯虽然是对她功绩的赞扬,可落在皇帝眼里,无非是另一种提示,哪一个臣子世家的面子大过天家,大过皇帝,都该死。
  继续让她留在这,无疑是身处于豺狼虎豹中,而让她随着尤旬的奏折,一道辞官回下祁,确实是更好,更安全的办法,因为他也不确定皇帝什么时候会发疯,到时候真的伤了她,他就算灭了大雎,也换不回一个活人。
  自她中毒之后,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可以护她周全了,燕熹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以往总想把她的腿打折关起来,可现在,居然想要把人放走,放的越远越好。
  她本就对他的情意不深,不,是压根就没有情意,若是真的回了下祁,指不定三天就把他给忘了,到时候她那糊涂老爹再给她嫁出去,那他岂不是为他人在做嫁衣?
  他个子高,步伐大,走一步尤辜雪通常要两步才能跟上,以至于脑袋上的帽翅抖个不停,走的气喘吁吁的,足上的脚镯也随着她的脚步一直响,响的燕熹的思绪越来越乱,拉着她进了自己特属的值房中,门刚一关上,炽热的吻不由分说的覆盖了下来。
  尤辜雪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她只知道燕熹听完崔仲儒的话后,整个人情绪不太对,路上拉着她的手腕也很用力,而她也因为他的那番话心里有触动,意外的没有让他松手,却绝对没有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宽大的身形压了下来,自从当了左相后,他那身紫色的官服就换成了如今这个一身的正红色,官袍袖子足够大,将她收进怀里时,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身形。
  他的吻势掠夺性太强,霸道的撬开牙关后,不管不顾的攫取着她所有的呼吸,尤辜雪蹙眉,招架不住的想要扭头,抵在他胸前的手也是卯足了劲的想要推开他。
  察觉到她的反抗意图,燕熹放置于她腰间的手臂,力道倏尔加大,本就没有推开的身体又贴合的更紧密。
  燕熹的粗重的呼吸与她纠缠,那架势像是要把她叼进口中碾碎,他的值房是为了方便他处理公务,陛下命人特意整顿出来的,作为左相的生活场所,里面的摆设不亚于一间小型的宫殿,此刻安静的没有其余的声音,只有他奋力的勾缠和吞咽的声音。
  尤辜雪的唇瓣被蹂躏的发烫,舌根发麻,缺氧的作用下,她的眼角不自觉的渗出泪花,推不开人急的额头上渗出些许的汗意,可身前的人还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扣住她腰肢的手前置,攥住腰带,怕勒到她,燕熹两手握住腰带往两边拉,一个用力便扯开了束缚,撕裂的声音炸开在耳膜,尤辜雪心头发颤,燕熹在牢狱说的那番话所带来的安心感,瞬间被粉碎,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尤辜雪空闲的手不断的拍打他的胸膛,可是身后是门,脑袋被他抵死的吻住,根本挪不开分毫。
  燕熹闭上眼眸,不想看见她的反抗和惧意,生怕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心软,若是她真的回了下祁,两人就此分道扬镳,那不如杀了他,一想到她往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自己的踪迹,他的心里就产生出无限的恐慌和空虚。
  除了这样的法子,他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加深与她的羁绊。
  就算她真的要恨自己,那也比忘记他,不在意要好很多。
  右肩口的系带被他扯开,绯红色的官服自肩头被强制性的褪下,如玉的肩头白的乍眼,燕熹低喘着吻向她的耳畔,沙哑的声音里混着不安的抱怨:“阿雪……你多喜欢我一些不好吗?”
  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喜欢,他都能有底气帮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尤辜雪是个极度重情义之人,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都可以让自己在她的心里长存,可是他不知道她对自己,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他算计了很多的人心,却始终算不出她对自己的心思。
  沉水香的味道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他滚烫的唇瓣从脸颊移动到颈窝,在那里一阵轻舐慢咬,绯红色的官服被褪至手腕处,蒙住了尤辜雪的手,她想要抽出手来挣扎推他,慌忙之中却总是被自己的袖子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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