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姑娘告诉他,爱慕他已久,一开始他是真的不愿意相信,直到那场曲水流觞席,他当时是惠王萧文祯的军师,可惠王与他一样,出身低下,即使有着赫赫功绩,仍旧不被那些世家所接纳。
  但他二人的合作,确实是挡了有些人的路,所以,那场刺杀是直奔他而来的。
  不,他以为是奔他而来的。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柔弱的姑娘居然会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
  也因为那次的舍生相救,皇后虽比她貌美年轻,却仍不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给了她不亚于中宫的尊重,得到的却是这样的背叛。
  端妃谨慎对待:“都是些陈年往事,陛下提它做甚?”
  “是陈年往事了。”皇帝摸着手中的玉串,从过往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眸色狠戾,咬牙切齿,“朕站在现在的角度,却顾往昔,大梦初醒,那年的曲水流觞席,似乎,更像是一场戏。”
  一场专门为他演的戏,搭的台子,摆的局。
  端妃猛然抬头,皇帝下榻,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用尽力气不让自己怒吼出声,他双目猩红,压低声音怒道:“为什么要骗朕?!你当真是崔仲儒之妹?”
  萧文祯有几个孩子,风有川比谁都清楚,被他弄死了几个,他也
  知道,唯一的一个没有被他目睹死亡的人,就只有那个让林玉山处理的孩子,也就是前朝皇后陈云惬的独子,萧景逸。
  萧景逸的尸体他没有见过,只是因为他是萧文祯与陈云惬的孩子,曾经的他与萧文祯是好友,所以他不忍心而已,就是这样的一丝丝的善意,酿成了如今的大错。
  当年娶她之前,他也曾问过崔晚清,家中是否还其他人,她说没有,可待他登基为帝后,没多久就冒出来个崔仲儒,说是她的哥哥,只是当时景朝边陲小镇战乱,兄妹散了不知生死,这才没有说。
  就像燕熹说的,崔仲儒在年岁上与萧景逸根本对不上,是以,他被他蒙骗了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怀疑。
  所以,崔仲儒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亲妹妹,崔晚清与崔仲儒,定是毫无血缘关系的。
  燕熹就算没有查出实证来,可是这发生的一切容不得他不多想,况且萧文祯那令人厌恶的样子,他到死都不会忘记,崔仲儒的那股子表面伪善,背地阴狠的模样,与他是如出一辙的像。
  忍着下巴上的剧痛,端妃惊恐的瞪大双眼,唇瓣微抖,实在是想不通,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怎么会突然间让皇帝察觉?
  他是已经查到了什么吗?
  “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实在是听不懂。”
  “听不懂?”风有川低低的笑出了声,他松开了她,往后退去,“那你就好好的在这里想想,何时想清楚了,我们何时再说。”
  这是要软禁她,防止她给崔仲儒通风报信?
  “陛下!”端妃慌了神,她扑上前去,想要抱住皇帝的腿去求情,“陛下!您跟臣妾说清楚!陛下!”
  门帘落下,明黄色的身影消失,不多时,宫苑的大门被人关上了,宫女太监全部都被遣散完毕,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端妃跌坐在地上,浑身血液骤冷,头上的钗环因为方才的动作剧烈,掉落在地,两眼空洞无神的落泪。
  ——
  崔仲儒把解药交出去的第三天,哑奴才回来,他是在一个乞丐窝里被人发现的,找到他的时候,哑奴双眼被挖,仅剩的一条好腿和一只手臂,也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嘴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什么,崔仲儒定睛看去,一阵胆寒。
  他的舌头被割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哑奴。
  自他有意识起,就是哑奴在身边陪着他,他不仅是他的师父,更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温暖,景朝的陨灭,其实百姓们压根不会在意什么,谁是君主,百姓们也无所谓,唯一在乎的和不甘的,只有他们这些人。
  是以在这个世界上,孤独感一直都存在于他的心间,只有哑奴让他有归属感。
  抱着哑奴的残躯,崔仲儒哭的痛苦,却又生怕弄疼他,连抱都不敢用力抱,虚弱不堪的哑奴一直在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上下嘴唇一直在触碰,又放开,他好像在说一个什么字。
  崔仲儒擦干眼泪,细细的看去,却始终都猜不出来,他到底要说什么。
  哑奴知道他还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想要伸手去写字,可是手脚已废,他根本抬不起来。
  现在的事态有多紧急,哑奴知道,可他就算再清楚,也没有办法告知他,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还被人蒙在鼓里,燕熹放了他一条命回来,是让他亲身体会,崔仲儒是如何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急火攻心之下,哑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湿了才换好的衣衫,红了崔仲儒的眼睛,连忙大声呼喊要请大夫,哑奴无法拒绝,仅剩眼眶的双眼哭不出任何的眼泪,空荡荡的嘴巴里,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他想要凄厉的叫喊,以此来发泄痛苦,可是发出来的只有粗糙的气音。
  一切都结束了。
  第149章 你要走?燕熹匆忙的从宫……
  燕熹匆忙的从宫里赶回来后,推开房门,里面已然是空无一人了,徒留床上脱好的衣衫被叠的整整齐齐,空气中那股独属于她的味道也不复存在。
  燕熹问了丫鬟才知道,尤辜雪大病初愈,肢体虚弱,本没有进食的意愿,却记挂家里人,怕他们担心,所以她在他进宫的这段时间,只在伙房里喝了一碗清粥,慢慢的恢复了体力,就回家了。
  走入这间空荡荡的屋子,燕熹气的肝疼,他双手叉腰,来回踱步,走的虎虎生风,刚用完他就扔了,扭头就跑回了家里人的怀抱,早知道,他离开前,就该给她上个脚链!
  下次再乱跑,就打折腿!
  尤辜雪走了后,燕府的气氛很低,面对黑着一张脸的燕熹,无人敢开口说话,甚至于有丫鬟进来添茶水,也不敢将门帘掀的发出一点声音,呼吸都放轻了。
  可是相较于燕府的冷清,尤府则是热闹非凡。
  谢渁带她回家时,沈诗云哭天抹泪的抱着她,总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个幻觉,在尤辜雪的脸上摸了好久都不曾撒手,一直嚷嚷着她瘦了,尤惊春素来端庄稳重,这回也和沈诗云一道哭了起来。
  最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尤觉夏也在,她红着眼眶告诉她,她去过燕府,那个疯子不让她进,哪怕她搬出来白正宏的名声都不行,那几日见沈诗云整日郁郁寡欢的,她也就和尤惊春一起陪着她,在家里等她回来。
  尤序秋从后院赶来的时候,看见真的是自家的妹妹,手上的长枪都掉了,直接上来一个熊抱,而尤辜雪则是看见了他淤青未散的眼睛和嘴角,想起他被燕熹打得事情,不免觉得好笑。
  尤旬散衙后听闻小女儿醒了,上马车都差点踩空,到了家后看见了瘦成一根棍似的女儿,心疼的直掉眼泪,抱着女儿,在她的耳边大骂燕熹不下于半个小时。
  他每日对自家女儿担惊受怕的,都说了会听太医的话,不会挪人的,可那混球就是不让他去看女儿,让他担心了这么久,却又不敢乱闯。
  他第一次硬闯就被燕熹的一句岳丈大人气的头顶生烟,他怕再硬来,那混账能拉着他沉睡不知的女儿直接拜堂成亲,这人喜怒无常,行事乖张无规矩,尤旬相信他能干得出来,是以他后面就收敛了很多。
  尤家这么多人,让一个燕熹压的死死的,谁也不敢乱动。
  那疯子逮人就咬,连皇帝开口都不顶用。
  为了庆祝她康复,尤旬当晚办了个家宴,家宴来的人不多,尤家的几个姐妹无一人缺席,尤旬高兴,拉着白正宏喝了好多,在席面上笑声不断,都喝红了脸,任凭沈诗云怎么也拉不住。
  尤辜雪坐到一半觉得有些冷,想找人给自己拿件衣服来,但是叩香距离她有些远,就懒得开口,就自己回趟房间去拿,出来时恰好见到从正厅喝多了,晃晃荡荡的尤旬,在小厮的搀扶下去了伙房。
  尤辜雪看他脚步不稳担心他出事,便跟过去,可是脚步却在门口时停住了,尤旬在伙房里打开了一个刚蒸好的笼屉,里面是做的很好看的点心,小厮拿过食盒,跟在他身后,将他选的食物都装了进去。
  准备妥当后,尤旬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又打了个酒嗝:“去,把库房里那一坛上好的醉和春带上,送去燕府。”
  不只是尤辜雪惊了,连小厮也傻眼了,自家老爷和朝中的燕大人有多不和睦,他们在家中都能听见,老爷其实不怎么骂人,就只骂燕大人,这关系明明不好,何苦非要送酒食?
  “老爷,您不是与那燕大人素来不睦吗?”
  眼下周围也无人,尤旬叹了一口气:“是不喜欢他,可小幺儿这次能化险为夷,那混账是最大的功劳,再加上那次客栈着火,他对小幺儿有恩不止一次了,救命之恩大于天,今日是家宴,所以没有叫他,你把这些送过去,聊表心意,我尤家非忘恩负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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