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谢渁匆忙跟上,以为她有什么吩咐,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小姐,你有什么吩咐直接说,谢渁万死不辞。”
  自那跳崖一事后,谢渁对她是言听计从,她让他向东,这人绝不向西,尤辜雪知道谢渁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他跟着自己倒也乐呵,但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诺敏公主的事情不论是生是死,尤家都不想在皇城待下去了,皇帝现在是对世家无差别的攻击,而现在为了培养太子的果断与狠辣,不惜拿尤家开刀,就为了给孩子上一课。
  灭人欲?
  呵,拜托,又不是修仙。
  “此事结束后,你便可以回白家军营了,自此之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谢渁的脚步一顿,万万没有想到尤辜雪要说的是这句话,他的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看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谢渁的心里一紧,莫名其妙的慌张了起来。
  “小姐,你不要我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尤辜雪扭头就是他那种被抛弃的眼神,谢渁的眼睛大,浓眉大眼的一股憨憨状,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感觉,像极了她先前在皇宫里救下来的富贵。
  那只串串狗。
  “什么叫我不要你了?”尤辜雪好笑的看着他,“你的身契我也没有啊,再说了……”
  “给。”话及一半,谢渁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尤辜雪的面前,“这是我的身契,我已经画押过了。”
  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兵,一开始被派来保护一个姑娘家,确实也是不乐意的,可直到后来,他被一个姑娘家三番五次的救。
  午州那次,大雪漫天,他至今都记得,失血过多的他是被尤辜雪拖进了农家的羊圈里,让那些羊给予他温暖,才不至于让他丧命,等到了农户的救治,而她自己却落了崖,生死未卜。
  说实话,那段时日是谢渁觉得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从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这么失败,明明他是拿钱办事的侍卫,却总是让他的主子为他受伤。
  这卖身契在那次尤辜雪坠崖后,他就已经备好了。
  这是他的小姐,也是他自己决定要追随的主子。
  谢渁突然间掏出卖身契的一刹那,让尤辜的鼻尖狠狠的酸了一把,对于古人而言,这无异于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别人,其实凭心而论,她对谢渁不过就是对待普通朋友那样而已,真不值得他这么掏心掏肺的。
  拿起他的卖身契,尤辜雪默默的折好后又重新塞进了他的衣襟里:“谢渁,不是我要赶你走,是尤家有变,你已经无法再跟着我了,你起初就是个兵,现在我放你自由,你可以自己选择,不论是保家卫国,还是回去孝敬父母,都可以,这样不好吗?”
  谢渁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他的唇线抿直,下一刻居然拔剑,寒光闪过,尤辜雪有些懵,脚步被寒光逼退了一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坚定,握住剑身,面不改色的划开,殷红的血液染在了剑峰,往下流淌,而他的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尤辜雪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谢渁手挽剑花,剑峰入地,他从怀里掏出身契,哗啦一声展开,强行拉过尤辜雪的手腕,在用自己的血染红她的指尖,摁在了身契上。
  “这就是我的选择。”谢渁将身契整齐的叠好,血红的指印沾上纸张,牢牢的塞进了尤辜雪的手心,“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谢尽欢甘愿如此。”
  他唤着她给他起的名字,眸光真挚,手心里的纸张混着他的血液,也烫的灼人,像是握着一条鲜活的命。
  她眼下还要去武阳那边看看情况,也不能和谢渁在这里耗着,却也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动他,便也就作罢。
  尤辜雪像是被打败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把身契收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帕子,尤辜雪低头替他包扎好手上的箭伤,这个蠢货,就算要她摁手印备红泥,也不需要划这么大的口子,找店家要一份红泥不就好了吗?
  拍拍他的肩膀,尤辜雪道:“走吧,武阳还等着呢。”
  至此,谢渁悬着的心才放下,握紧掌心的帕子,是云蚕丝所制,柔软且有韧性,方才还低落的神色,顷刻间就神采飞扬,快步的跟了上去。
  时间紧迫,她也很好奇,这次抓到的人,究竟是谁?
  主仆二人骑着马,不消片刻的功夫,就迎了上来,武阳正领着一队人马,车牢里锁着一个人,那人的样貌看起来不是很老,却也有四十多的样子,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然黑沉,月光透过树影,斑驳的洒在地上,车上,人影上。
  不知道是不是尤辜雪眼花了,他总觉得她出现的那一刹那,车牢里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可当她再度细看时,又不见了?
  看她神情困惑,谢渁在她的耳畔解释道:“小姐,他就是柳云飞。”
  谢渁先前盯了哑奴好几天,自是见过柳云飞的。
  武阳对于她的出现早已知情,眼下也并不惊讶,但是还是觉得不妥。
  “尤司执,人已经抓到了,这里回庚禹城也不远,您可以不用过来。”
  “无碍。”
  尤辜雪骑着马,来到车牢边,这个柳云飞她没见过,只是觉得这人的样貌和苍岩关的柳陵川是一点也不像,不是说他是柳家人吗?而且看年岁,与那个边疆都护柳陵川大很多的样子。
  “居然是你?”尤辜雪的音色平稳,却又带着些寒意,“刺杀和亲公主是死罪,你是柳家人,这么一来,不怕连累柳家吗?”
  柳云飞坐在车牢里,脑袋靠在一边,听到她的话后,慢悠悠的转过头,透过凌乱的发丝去看她,纵使眼神被遮挡,仍旧让尤辜雪的后背渗出一股凉意。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她,夜色下的女人身着一身素白色的罗裙,勾勒的身量纤细,她的肤色本身就白,脸蛋小巧,就会凸显的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出色,鬓发随微风吹过脸颊,浑身的气质清冷,倒也与今夜的月色相得益彰。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尤辜雪的身上游走,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那些同为男人的侍卫们也是心中了然,谢渁登时怒火攻心,一马鞭抽在了车牢上,柳云飞的脸上血痕乍现。
  “放肆!什么肮脏的东西也敢直视司执大人,再敢乱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柳云飞摸了摸被打的脸,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低低的笑出了声。
  “我先前与你三哥在苍风隘共事,他不止一次同我夸过家中的幺妹,冰雪聪明,人也生的好,今日一见,他倒也是没有夸张。”柳云飞说到这,双手抓住了牢笼,目光直视尤辜雪。
  “小丫头,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今日若求我,我保你一命如何?”
  明明他才处于被动的局面,可他却不见丝毫的畏惧,像是准备好了什么一样,难道还有诈不成?
  尤辜雪头皮发麻,眼神慌张的扭头查看四周,这深林之中木,什么也没有,很安静,可是有些过于安静了,连一只鸟儿也不曾飞过。
  忽然,她在空气中,似乎嗅到了一丝丝的,硝石燃烧的
  味道!
  “三、二、一。”车牢之中的柳云飞无端端的开始数数,随后,勾起唇角,轻声道,“嘭!”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方的那些乾卫司的侍卫,脚下的地面倏尔炸开,声音震耳欲聋,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埋了火药,燃爆的一瞬间,尘土飞扬,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炸的乾卫司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尤辜雪被炸翻在地,热浪裹挟着碎石砸在脸上,使她尝到了嘴角渗血的铁锈味,由于离爆炸的中心略近,她倒地时,头晕眼花,耳朵里像是装了个哨子,耳鸣声里混着谢渁模糊的呼喊,眼前的月光都碎成了锯齿状。
  浑身酸疼无比,这样的爆炸,她有太久没有体验过了,以至于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想吐,但好在古代的火药与现代的炸弹比不了,否则,她一定会被炸的血肉横飞。
  在眩晕的目光里,丛林深处涌出了一堆的黑衣人,他们手持武器,冲上前来与乾卫司厮杀,一个黑衣人迅速的跑到车牢前,一刀砍断了锁链,柳云飞施施然的弯腰,从车牢里出来。
  谢渁挣扎起身,他也被炸的浑浑噩噩的,只是余光撇见了有人举刀砍向尤辜雪,他被炸的与她相距甚远,这一幕吓得他心脏骤停;“小姐!”
  尤辜雪听到他的呼唤声,条件反射的抬臂握住了那人的手,拼尽力气去阻拦他的刀砍下来。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转眼间刀锋就落在了她的脖颈处,尤辜雪用力到小脸涨红,咬紧牙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目标,居然是她,柳云飞是特意在等她过来,自投罗网。
  眼见她还在挣扎,柳云飞拿过手下递来的剑,直直的向她而来,谢渁起身后,挣扎向前,阻断了柳云飞的砍向尤辜雪的剑,继而与他缠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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