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拆开糕点的油纸,尤辜雪蹲下身,慢慢的往前挪动,放在她面前的那块石头上。
“hello,饿不饿?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原先还满是惊恐的眼神,接触到吃食就整个遍了,她就像是饿狼一样,方才的恐惧烟消云散,猛的抓起糕点,躲在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
尤辜雪借机问她:“你是谁?为何会被关进来?”
那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也不回答,只是一味的吃,她吃的用力,糕点也干,没有水她就生咽,看她被噎的脖子伸的老长,尤辜雪于心不忍,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不远处的井,便过去捡起门口的破碗,接点水给她顺顺。
洗干净碗上的灰尘,尤辜雪弄了满满一碗的水放在她的面前,看她吃的认真,也不回话,尤辜雪暂时不打扰她,转而进了殿内去寻燕熹。
殿中灰尘大的很,很多东西都变得破败不堪,燕熹也不知道从哪捡的一根破蜡烛就点亮了,烛火微亮而殿中的物件又都年久失修,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只有霉味呛人。
“燕明夷,这个前朝皇后是怎么死的?”
书里对于前朝的介绍是真的不多,以至于她这个看过全文的人脑子也是一片空白,燕熹拿着蜡烛,脚步定在了一面墙上,那面空墙上许是因下雨潮湿,绿色的青苔从底部往上蔓延开来,墙面似有糜烂的架势。
尤辜雪打心眼里觉得,它应该会长木耳。
燕熹盯着墙上的那根木楔,显然它曾经是挂画的地,现在却空无一物,显然这里的画被人摘下,要么丢了,要么收藏了,沈宇流落在私市上的画,只有白孔雀,且它是产自葱岭的雪鸾,品种珍稀,放眼当年的景朝,也就只有一只,便是前朝皇帝萧文祯赠予皇后的那一只。
手抚上潮湿的墙壁,燕熹说道:“坊间传闻,前朝皇帝萧文祯昏庸无能,天道不忍,是以天火降落前朝皇后宫中,大火生生不息,葬送了帝后。”
天火?
尤辜雪看了眼身边的燕熹,以为他在说笑话,可那人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显不是,她自己倒是被这个理由逗的笑出了声:“什么理由这么玄幻?拍电影还是写剧本?这不是纯纯的鬼扯吗?”
燕熹转眸看去,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欣赏,他是因为见得多了,所以不信这些传的神乎其技的东西,而尤辜雪之所以不信,更多的是一种看戏的态度。
“你不信?”
觉得这里查无可查,尤辜雪打算去那个西暖阁,看门上的刻痕。
“拜托,老天要真能主持公道,还要皇帝和律法干什么?”
燕熹注视着她出门的背影,勾唇一笑,话糙理不糙。
西暖阁的门上确实有刻痕,指尖细细的摩挲着它的纹路,尤辜雪发现,刻它的人雕刻技艺并不熟练,它的边缘不平整,稚嫩青涩,纹路触手粗糙,而且,一个弧线刻了好几下,以至于这个图案坑坑洼洼的。
摸着摸着,尤辜雪疑惑的嘶了一声,弯腰盯着那个雕刻在门上的孔雀眼。
“怎么了?”
燕熹从身后走来,用蜡烛点亮了她眼前的视线,就看尤辜雪对着这个痕迹发呆。
“这是个孩子刻的。”
“何以见得?”
尤辜雪直起腰身,以自己为例,平视眼前的门,手指着它的高度道:“正常人要刻东西,会习惯性的以身高为准,从最舒适的高度开始,当然,除了工匠有特意的设计,可你看这门,只有这一处雕刻不说,这雕工也太烂了,一点不平整。”
用手比对了一下这个雕刻的高度,只到她的胸口以下的位置,尤辜雪猜测道:“应该是个孩子刻的,这个身高,没有十岁,也有七八岁了。”
“前朝皇后有孩子吗?”
“有。”燕熹自打林玉山吐露出前朝的事情后,就一直不懈的搜寻着所谓的前朝遗孤,“只有一个。”
“死了?”
“或许吧。”
反正他没找到,原先是怀疑过崔仲儒的,以为他是前朝遗孤,可是年纪对不上,崔仲儒有五十多岁,很明显不是。
尤辜雪转头正要问清楚一点时,前院那个一开始还专心吃东西的女人,突然间像是疯了似的,手脚并用的扑向东头宫墙角落的那一片花圃,钻进去后,抓起那些花就开始嚼,边嚼还边发出一阵阵的啧啧声。
她很舒服。
这诡异的情况,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尤辜雪跑过去看才知道,冷宫里居然种着一片米囊花,她登时傻眼了,科考案里,卢宏食用米囊花是缓解痛风症状的,虽然愚蠢起码理由合适,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染上米囊花的瘾?
且看这一片花圃,在这片满是杂草的冷宫里,被人打扫的井井有条,格外的不合群,显然不会是这个疯女人自己种的。
冷宫不让人看,不许人问,却又命人在里面种满了米囊花,这个人是谁,用脚想也知道。
而且,她刚刚用来给她接水的碗里,本身就已经落了一层的灰了,但相比于窗台上的灰而言,碗里的灰不多,很明显皇帝是不定时的让人投喂她,那这么多年来饿肚子,她又是凭借着什么东西活下来的,显而易见。
看她还在继续的吃,那双浑浊的眼睛已经被麻醉的要睁不开了,尤辜雪火冒三丈,一把打掉她手里的花:“别吃了!”
女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神情怔忡,嘴里塞满了花的残渣,看了她许久,瞳孔皱缩,尤辜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是毒品,吃多了会上瘾,会害人,她蹲下身,又拿出剩下的糕点。
“那个东西不能吃,吃这个,这个甜甜的,特别好吃。”
没有了对疯女人的恐惧,尤辜雪的声音放的极轻,她将糕点放在手心,向她递过去,循循善诱:“来,都是你的,不着急。”
女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诱人的糕点,不断的咽着口水,探头探脑的把糕点拿在手里,尤辜雪以为她能听懂的时候,那人又揪下几朵米囊花,当成了糕点伴侣一起食用。
“要这样吃,这样吃……这样好吃。”
尤辜雪心里刚燃起的希望霎时破灭,她有些挫败的叹了一口气,想来也是,吃了这么多年的米囊花,这瘾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戒掉的。
米囊花吃了这么多年,早该丧命了,却一直活着,是不是有人在吊着她的命,不让她死?
“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普度众生的?”
燕熹抱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尤辜雪转头就是他充斥着埋怨的眼神,那人双手环在胸前,靠着门边看她。
尤辜雪垂头看
向地上的人,和那一片弥漫着危险的花圃,声音晦涩道:“燕明夷,这是一种会让人上瘾致死的花,叫米囊花,可她吃了很久,瘾很大,却一直没死,你说,皇帝为何要养着一个瘾君子?”
瘾君子?
这称呼倒是新鲜。
不过她话说的倒也不错,这疯子把自己过的脏乱不堪,花圃的花却各个生机勃勃,是谁养的一目了然。
她脚下的女人还在吃,她也拦不住。
燕熹走过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疯女人和花,出口的话有些挖苦的意思:“刺客的刺青是沈宇所画的孔雀眼,这孔雀又是前朝皇后的爱宠,阿雪啊阿雪,这个案子你要是破了,可就真的名声大噪了。”
尤辜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那些刺客很有可能与前朝有关,换句话说,如果整件真的是崔仲儒在搞鬼,那也就证明崔仲儒也与前朝有关,这背后的因果关系要是被她查清了,真的是立了个大功。
可她现在连刺客的边都摸不到,更不要说什么前朝余孽了,这大功哪是那么好立的。
且原文里对于崔仲儒的这条线写的不清楚,但是她好像记得,作者写过一句话,崔仲儒厌恶这个大雎。
哎,越想越觉得破案无望。
“燕明夷,我俩关系还算不错吧?”尤辜雪苦着一张脸,给自己安排后事,“你答应我,我若真的失败被杀头了,记得给我收尸,再把头给我缝上,我还要金丝楠木的棺材下葬,哦对了,下葬前,再往我嘴里塞颗夜明珠,千百年之后被人挖出来,容颜如初,你说我这长相,能不能跻身中国古代第五大美人?”
燕熹原先还在调侃的脸色,瞬间黑沉,也不知道踩到了他哪根筋,那人忽然间凑近她一步,尤辜雪条件反射想要后退,被他一把攥住胳膊,烛火映衬下的面容愈发的俊秀,只是他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认真。
“阿雪,我虽不信神佛,可是有些事还是会忌讳。”干燥的指尖抚去她鼻尖上,不知何时蹭上的灰尘,燕熹低眸看她,一字一句仿佛重若千金,“我说过,有我在,你定会长命百岁。”
两人之间隔着那盏摇摇晃晃的烛火,脚下还有那女人咀嚼的声音,除此之外,整座宫殿寂静的很,燕熹狭长的眸子里满是赤忱,他说这话时的架势,活像一个会去阎王殿给她划生死簿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