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燕熹沉静的黑眸扫过她的脸颊,外面的夜色渐浓,以至于屋内的烛火异常的亮,也衬托着她的小脸精致的赏心悦目,只是她黑白分明的眼底里,满是惆怅。
“你查不出来,不代表皇帝不会找替罪羊。”
尤辜雪的后背忍不住发凉,也就是说,只要她给不出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皇帝为了两国安宁,也会把这件事的罪责盖在尤家的头上,证据不好找,捏造还不容易?
到时候,世家也整顿了,崔仲儒的眼中钉也去除了一个,太子少了支持者,风灵兕的胜算就更大了。
至此,尤辜雪才猛然惊觉,她这次要面对的崔仲儒,到底是一个这样的狠辣的角色,这是真正的笑面佛。
但好在,眼下清楚了敌人是谁,她也就更好的摸清目标了,但她还是觉得真他妈的倒了血霉。
这次护送公主,明明那柳云飞才是最高行动指挥官,他负责全局调度,但尤序秋作为副将,恰好是专门负责公主安危的,眼下就算柳云飞有全局失察之过,但老皇帝想动尤家,所以他那双狗眼就只会盯着尤家。
正因如此,同样是失职,尤序秋就被下狱等彻查,而柳云飞则是罚俸一年,暂时性的解职留用,真有意思,人家没到家,刑罚先下来了。
呵,雷声大雨点小,皇帝的心都偏到姥姥家了,他在忌惮什么?忌惮着镇守苍岩关的边疆都护柳陵川吗?这年头,还是手上有兵权好说话,尤辜雪发誓,她手上要是也有兵权,管他们什么阴谋阳谋,逮到就是干,谁敢说一个不字?
尤辜雪历史看的不多,却也知道一点,在古代打仗,主帅可能因为“调度失误”被追责,但如果先锋官丢了粮草,先锋官就一定会被拉出来问罪,眼下皇帝又死盯着尤家,这场刺杀就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所以,如果她查不出来,就像燕熹说的,会为了平息蜒蛮族的怒火,尤家会成为替罪羔羊。
且她在来燕府的路上,听见了庚禹城的百姓们,都在对这件事惴惴不安,若是查不出来,蜒蛮族人借机起兵,那大雎的安稳将会不复存在,他们当然惶恐,届时,查不出案子的尤辜雪就会被人讥讽徒有虚名,尤序秋她保不住,尤家她也保不住。
“可你不是说,皇帝很满意太子吗?我尤家眼下安稳,又与太子有交情,虽未明确站队,可是支持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皇帝为何要视我尤家为眼中钉?他这样做,对太子有什么好处?”
归拢好衣衫,燕熹坐在榻沿眺望着她,眼中似有无奈:“尤家是世家,你爹清正,并不代表尤家的子孙清正,也不代表你爹以后会一直清正,明白吗?”
人心是会变的。
所以,皇帝防的只是未来的变数,尤辜雪有些头皮发麻,她素来知道皇帝多疑,会把一切看似渺小的因素,放的极大,可没想过居然是这样的心思,风有川这把龙椅得来不易,他深知世家对皇权的威胁,所以,朝堂上的世家,他要洗牌自己来培养。
反射弧绕了回来,尤辜雪才想起来,余旧跟她说,皇帝将寒鸦卫给了他管理,他现在是执掌者。
燕熹渐渐的躺了下来,为了防止后背的伤被压着,他微微侧着身子,困意太浓,他的眼皮沉重的阖上了,呼吸平稳,快要入眠的时候,眼前的人又走过来蹲下,她戳了戳他的手背:“燕明夷。”
燕熹睁开眼,没有吭声,但也算是给了她回应,只是眼神里有着被打扰睡觉的不悦。
“皇帝不知道你是半步多的东家,现在又把寒鸦卫交给你,他若是日后知道了这件事,你怎么办?”
皇帝现在被蒙在鼓里,一直以为燕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家寡人,却不知他背后的情报网已经很成熟了,等他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引狼入室,皇帝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杀他,燕熹一定会死。
眼神逐渐的软和了下来,燕熹轻笑一声,声音沙哑的揶揄她:“怎么?担心我?”
或许是担心吧,尤辜雪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燕熹这个人从始至终活得比所有人都努力,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从一开始的说话不算话,到后来,有意无意的对她下了很多的承诺。
她只知道她不讨厌他,纵使被恐吓威胁过好几次,可他从未真正的伤害过自己,尤辜雪私心里觉得,他与她是同病相怜的。
从怀里拿过一串小叶紫檀所制的佛珠,温凉的手掌抓过他的手腕,尤辜雪将它戴了上去,柔声道:“燕明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若真的死了,我也活不了的,所以,你千万不能死。”
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燕熹怔怔的看着她,她低垂着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素白的手指调整了他手腕上佛珠的位置,继而抬头,漂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模样。
“还有。”尤辜雪对他笑道,“生辰快乐,燕明夷。”
第126章 感情用事散衙后,崔仲……
散衙后,崔仲儒的轿辇穿过庚禹城的街道时,总能听到人们的议论,无非就是对尤辜雪能否破案的顾虑。
从阳月
女案、巫鸣谷到宋鹤案,她也算是打开了自己的名声,只是如今这诺敏公主遇刺一案与前几个案子不太一样,它可不是简单的伸张正义即可的。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后,崔仲儒有些疲惫的进到了书房。
开门后,里面已经跪着一个面部有刀疤的男子,听见门开的声音,男子转过身来,额头重重的贴地。
“大人。”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宛如一声闷雷,震的崔仲儒脚下的地板都在动,男子满是愧疚道,“小的办事不周,请大人责罚。”
崔仲儒的脚步顿了一下,面上的神情确实是不好看,他走进书房,哑奴也紧随其后,利落的把周围丫鬟和小厮遣散走了,才进屋关上门,他行至书案前,给崔仲儒满上了一杯茶。
“我养你们这么久,只是去解决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而已,你们都能失败?”
男子的头低的更狠,他撑在地上的手掌倏地握拳,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赵青知罪,只是那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另一批人,早已恭候多时了。”
闻言,崔仲儒抬眸:“是谁?”
“属下不知。”赵青仔细回想那晚的战况,摩挲着掌心,“那些人出手狠辣,讲究一击毙命,我们从未遇见过。”
其实,那晚的偷袭他们应该能完成的很出色,只是突然冒出来的另一批势力,叫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尤序秋他们自带兵力和蜒蛮族人自己的军队,才会没有得手。
“你先回去,静候命令。”
这次没有处罚,赵青也是颇为意外,抬头看了眼崔仲儒,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深不可测的哑奴,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他忙不迭的起身,退了出去。
崔仲儒的指关节叩在桌上,一声又一声的响着,在这个静谧的书房里格外的明显。
“你觉得,是谁在幕后操纵?还能快我们一步,提前埋伏?”
哑奴闻言后,给了个肯定的答复:“燕熹。”
崔仲儒笑了:“也只有他了。”
只是有一点倒是值得他注意,这个燕熹平时不显山露水,在朝堂上也不站队,他以前还好奇呢,这人哪来的底气,现在看来,如果这次的伏击是他干的,那这个人的背后也一定不简单。
先前林玉山突然间来找他合作,为表诚意,他将燕熹的老底掀了个干净,说实话,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人,想要将他纳入麾下,所以才会那样的威逼利诱,借用太子的裕北之行来与他试探他。
可没有想过,这人居然这样的无耻,临了了还反悔,以至于风灵兕被害的手臂断裂,修养了许久才痊愈。
燕熹反水之后,他就联合林玉山将他的秘密广而告之,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皇帝居然毫不在意,甚至于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还封他为左相,如此重用,明摆着是要提拔他。
但眼下皇帝盯上了尤家,而燕熹很明显对那尤家幺女有意,自然爱屋及乌,这与皇帝的意愿背道而驰,君臣异心,这往后就有好戏看了。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崔仲儒低头沉吟片刻:“什么都不做就好,我倒要看看,这次,燕熹如何护得住尤家。”
他也是看得出来皇帝要动尤家,所以借机给了他这么一个台阶,自周家过后,皇帝会忌惮每一个日渐强大的世家,成为第二个周家,尤家与白家结亲皇帝其实不满,只是为了安抚其他的世家而做的,避免叫他们狗急跳墙从而联合对抗皇帝。
可现在六公主为了尤家三郎怎么都不愿和亲,尤家若再和皇家攀上亲戚,这往后的地位,岂不是比周家还大?
这时,门外的丫鬟出声道:“大人,五皇子在堂前候着大人。”
听到风灵兕来了,崔仲儒原本冷硬的神情霎时就缓和了下来,眸子里带着不言而喻的宠溺,却又嗔怪的狠,他来干什么崔仲儒心里清楚,不过是因为自己这几日老是与他站对立面,心里不痛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