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右相大人想知道的话,不如自己去问陛下。”
  燕熹以往再不济,明面上的礼貌还是有的,怎么现在这一顿鞭子挨完,打掉了他的面具吗?崔仲儒鲜少被人噎,一时间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燕熹连一个眼神也吝啬于给他,直接上了马车,余旧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后背的疼痛愈发的剧烈,脑袋也有些沉重,燕熹紧拧眉头,喝下一口凉了的茶水,丝毫不能缓解,马车碾过青石板的颠簸扯动伤口,他闷哼一声,冷汗浸透内衬,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余旧。”燕熹的声线微抖,“阿雪呢?”
  余旧一边驾马车一边回应:“姑娘今天下午就没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
  也是,尤家现在整个焦头烂额的,皇帝的旨意一下来,她当然忙的不可开交,更何况这件案子还不好查,尤序秋整条命都悬在她的腰封上,她当然急。
  他受鞭笞的消息从御书房出来后,没多久就已经传遍了皇宫,毕竟这左相之位能落在他的头上,显然都以为皇帝宠信他,目下却无端端的被罚了,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就只有那个丫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来问问他。
  指尖来回摩挲着茶杯口,燕熹出神的扭头望向窗外,肘部搁置在矮桌上,单手托腮,有些不悦的轻骂一句:“小白眼狼。”
  马车一路晃晃荡荡到了燕府,燕熹下马车时头部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余旧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及他的手腕时,一股滚烫的感觉穿透掌心,他心下了然,低声道:“东家放心,我已经传信让阿珑来了,应该快到了。”
  “嗯。”
  回答的声音越发的喑哑,燕熹无精打采的往厢房去,却在经过堂前时,绯红色的身影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看见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就溢满了笑容,忙不迭的上前。
  “你回来啦,我等了你两个时辰。”
  余旧能很明显的发觉,方才还蔫蔫的人,这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虽然笑的不明显,但是眼底的笑意不是假的,也是在看见尤辜雪的一刹那,燕熹抽出了被他扶住的手臂,转而自觉的伸向尤辜雪的面前。
  她有些茫然的盯着眼前的手臂,看了看燕熹,又看了看余旧,不太能理解,看着他的无力虚握的拳头,她一番琢磨下,出了个布。
  “我赢了?”
  “……”
  燕熹的脸色由白转黑,余旧则是低头咬紧牙关,自家大人这种送上门还不被搭理的憋屈感,他跟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
  压抑着怒火,燕熹冷眼看她:“司执大人找我何事?”
  听这话阴阳怪气的,但是尤辜雪现在满脑袋案子的事,平常那种察言观色的机灵劲荡然无存,她开门见山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陛下的旨意,我自己实在是没有思路,想找你讨论一下。”
  搞了半天,找他是为了她的案子,压根不在乎他被鞭笞的事情,燕熹发誓,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到血脉倒流,却仍然舍不得掐死眼前的笨蛋,他怒极反笑,旋即命令道:“余旧,送客。”
  话毕,那人气愤的一甩衣袖,走远了。
  尤辜雪眨巴眨巴眼睛,仍然是一头雾水,她是不是玩笑开过了?还是说该出剪刀让他赢的?
  但毕竟有求于人,她又不敢硬来把人惹火了,只能求救似的给余旧投去目光。
  “我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余旧没忍住,笑了起来,告诉了她来龙去脉。
  阿珑来的也快,待燕熹沐浴完后,他给人把了脉才确认,素来身强体壮的东家确实是发烧了,眼瞅着这背后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了,真叫一个皮开肉绽,被洗澡水这么一泡,有些伤口还发白,看起来慎得慌。
  他的脱下上衫露出紧实结实的后背,坐在罗汉榻上,双肘搭在膝盖上,青丝不做任何束缚,随意的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仅仅露出下半张脸在墨发中若隐若现,却仍能看得出他优越的面部线条。
  阿珑给他清理背后发炎的伤口,一道道的鞭痕红肿的可怕,他每一下的触碰都很疼,可燕熹却吭也不吭一声,任由他处理。
  酒用到一半突然间没有了,阿珑转头看向门外,大喊:“余旧,再送一些烧刀子过来。”
  “来啦来啦!”
  不是余旧的声音,却是另一道清脆的女声,二人抬头看去,门被人用背后顶开,小身板挤进来后,又用脚把门带上,防止冷风倒灌,尤辜雪早已摘下官帽,手上举着托盘,上面除了酒,还有些其他的要用得到的药粉和裹伤布。
  尤辜雪扶稳托盘,小心翼翼的蹲在阿珑的旁边:“来,阿珑,都在这了。”
  阿珑看了看半裸的燕熹,再看看毫不在意的尤辜雪,诧异的很,这是一个姑娘家能看的吗?
  但是反观燕熹,他也没有要让她滚出去的意思,阿珑就没有开口,一手拿过她备好的东西,另一手开始上药。
  燕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显然是被她刚刚的举动给气到了,他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下一刻,他垂在脸侧的头发被一双莹白的小手撩起,压在他的耳后,尤辜雪带着歉意的询问:“燕明夷,你是不是发烧了?”
  漆黑的瞳孔转向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正回了目光,也不回答。
  祖宗又生气了。
  尤辜雪其实挺无语的,这件事真的不能怪她,她一接到圣旨整个人都懵了,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活命,全家人都在期待着尤序秋团聚,可现在倒好,人未到,罪罚先来了。
  本来想找燕熹商讨一下,可皇宫里隔墙有耳的,她觉得不稳妥,就提早在他家等着他回来。
  所以,错过了他被打的事情。
  纤细的指尖戳了戳他的膝盖,尤辜雪讨好的笑了笑:“燕明夷,我给你降降体温好不好?”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尤辜雪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可毕竟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就算他不同意,她也要硬上,把人哄好了,她才有机会得到他的帮助。
  她拿过自己带来的布帛,沾湿了稀释好的酒水,继而整个人蹲在他的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膝盖,另一手则用酒擦着他的脸,为了擦的仔细认真一些,娇小的身躯稍微的凑近了他,也挤进了他的腿间,白嫩的小手扶着他的膝盖,蹲着踮脚。
  从饱满的额头擦到他深邃的眉眼,轻柔的触感沿着他硬挺的鼻子,滑落到唇瓣,最到了下巴。
  酒水的湿意由她的指尖滑过他的下颌线,收尾时尤辜雪微微带了些力道,以至于擦到下颌时,促使他的下巴跟着她的力道抬了起来。
  燕熹垂着眼睫看她擦的心无旁骛,脸上的热感是随着酒的挥发散去了不少,可另一股火烧的烈,脸色上的红温缓慢的褪下,眼底的红温却逐渐升腾而起。
  阿珑慌忙的低下头,这跟调戏他的东家有什么区别?
  布帛上的酒精挥发的差不多了,尤辜雪又沾湿了后,接着从脖子往下擦去,她的力道轻,毕竟不是搓澡,仅仅是想用酒带走身上的温度而已,所以她擦的极轻。
  燕熹不言语,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漆黑的瞳仁紧紧的注视着她,眸底墨色翻涌,那张小脸白的透亮,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的白玉无瑕,她的五官长的都不大却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却生的出奇的好。
  明明是一双杏眼,弧度饱满,眼尾微扬,带着些许的俏皮和
  灵动,琼鼻之下,唇瓣泛着莹润的光泽,那馨软的触感还历历在目。
  冰凉的感觉触及胸口还在往下,燕熹一把抓住她的手,哑声命令道:“别擦了。”
  尤辜雪抬头迷惑道:“是我太用力了吗?”
  燕熹沉着眼色:“你是太卖力了。”
  阿珑红着脸,这姑娘真是在撩火而不自知,要不是他在这,她怕是早就被东家拆开果腹了。
  “好了吗?”燕熹扭头问阿珑。
  他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包扎上就好了。”
  燕熹看向尤辜雪:“会包扎吗?”
  “会。”尤辜雪脆生生的道,“这个我可以。”
  在警校,这个包扎是特意教过的,她当然会。
  阿珑也就把手中的裹伤布递给了尤辜雪,让她来,他去准备一会要喝的药,关上了房门出去了。
  坐在燕熹的身后,尤辜雪才注意到那些伤口,纵横交错,有些还差点绕过他的脖子,打在脸上,这伤口看的她心里有些不忍,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口气。
  在这种文明欠缺的时代,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的。
  把裹伤布从后背往前绕过,尤辜雪有些纳闷,平常看他穿衣服的时候不觉得,怎么脱了衣服这人的块头这么大,她两只胳膊往前绕过他宽厚的背部去勾裹伤布的一端,都尽量做到不碰到他的身体,但怎么都像是在抱着他。
  窗户外的冷风吹的呼呼作响,屋内的炭火烧的足,可是这丫头的指尖意外的蹭到他胸前的肌肤时,总是凉的他意识混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