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样说来,尤辜雪就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了,应当就是燕熹的那个太监义父。
  这些事,老乞丐已经很久没有找人诉说过了,当年的衙役来,不过是例询公事,况且他们手拿刑具,一个不对就要被关进去严刑拷打,这些话,他怎么敢说出口。
  更何况,那个漂亮女人还与林相爷有关,这有些话,就更不能说了。
  老乞丐突然间剧烈的咳了起来,听他的咳声,尤辜雪觉得不用听诊器,也能听得出来这明显的肺积痰音。
  她用那个破碗,给他倒了杯水,老乞丐坐在床边上,顺了口气才道:“后来,在开春的时候,我想去看看那个女人,可等我去那了之后,发现她的坟墓在三天前,居然被人掘了,连尸体都不存在了。”
  尤辜雪端水的动作一顿,心头猛然一震:“掘坟?”
  他当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此处是个常年不见人的郊外,通常也只有过路人赶着去庚禹城里做些生意什么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掘坟呢?
  “是啊,掘坟,我也很惊讶,就跑过去问了一直在这附近摆茶摊的老李,他说,三天前,林相府的夫人来这里,说是要临盆了,请法师算过,说是这老槐村全村人死的诡异,不吉利,而且在老槐村被烧的前些天,这个女人与村子里的人起了争执,满嘴的诅咒,所以,那林相府夫人以驱邪的名义,挖开了坟墓,把尸体捞出来烧成了灰,当场扬了。”
  尤辜雪的面色随之煞白,她盯着老乞丐的面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借着系统的溯源碎片,她知道燕熹的母亲原是林言璋的贵妾,而周钰因为嫉妒,容不下她,却不想,那人的心思竟然狠毒至此。
  她是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挫骨扬灰的狠毒。
  老乞丐有些唏嘘道:“那女人是林相府的贵妾,她在来村子后不久,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也知道她是被抛弃的,否则,那些人又怎么敢放肆呢?”
  他或许是吃的多了,打了个饱嗝接着道:“想来也是,那林相府的主母当时背靠周家,她无权无势,家里还有一个善妒的主母,怎会留她这么一个美貌的贵妾在家里?女人们争风吃醋的事情也不罕见,只是,杀到坟墓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又喝了一口尤辜雪端来的水,舒缓了胃里的不适,有些疲惫道:“前些天,那周家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被皇帝正法,也算是老天有眼,不枉那娘俩受得这些苦了。”
  尤辜雪沉默不语,她原先猜到了燕熹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复仇,当时也纳闷过,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渊源,才会让他浑身上下的恨意,都要漫了出来。
  他像是个从仇恨里长大的野兽。
  却不想,这其中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尤辜雪打趣道:“这老槐村的失火案,也有你的手笔,你住在这,不怕那些厉鬼找你索命吗?”
  老乞丐不屑的切了一声:“我可是正义。”
  “迟到的正义。”
  尤辜雪轻飘飘的评论了一句,将他眼中的那抹自豪打压的烟消云散,他颓废的靠在床后的墙上,低下头。
  “是啊,迟到的正义,那个村子里,只有她看得起我,给我吃食,我很懦弱,懦弱到那把燃烧仇恨的火焰,还是一个孩子放的,我甚至不如一个孩子果敢,连替她报仇的勇气也没有。”
  那声音逐渐哽咽,尤辜雪看着他形同枯槁的手上,被砸下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心里同样五味杂陈。
  “她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嗫嚅着唇瓣,这个名字他放在心里十二年了,从来不敢说出口,她的悲剧,也是他的不作为所导致的,那样天仙的人,他哪里有脸再说出她的名字?
  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颤栗着声线,最终还是将那个名字说出了口:“黎书禾……她叫黎书禾……”
  燕熹的这个秘密,在不知道前,除了系统给予的任务以外,还有着她身为一个刑警,最浓郁的探究心理,可当她真的知道了,内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
  谢渁在门边等的都快睡着时,听见尤辜雪的一声招呼:“走吧,谢渁。”
  他慌忙的摆正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老乞丐,已经没了刚开始进去时的样子了,现在看来有些丧,夜色渐浓,身后的屋子也隐匿在了黑暗里。
  “小姐,你们聊了这么久,查到老槐村失火案的原因了吗?”
  “查到了。”
  谢渁一听来劲了,跟上她,追问道:“是谁干的?”
  尤辜雪驻足,声音里带着虚无一般的晦涩:“是恶魔,好多好多的恶魔……”
  谢渁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凑近她,以为尤辜雪真的相信了是邪祟的原因,他道:“真是鬼怪?”
  尤辜雪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撕下这张人皮,谁都是鬼怪,谢渁,你的人皮可得护好了。”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诡异,谢渁一时间没有听懂,却无端端的觉得甚为恐怖,他愣神间,尤辜雪已经走了很远,他心里一惊,忙不迭的跑过去,有些抱怨。
  “小姐,你得等我啊。”
  第57章 最特殊的礼物流香榭。……
  流香榭。
  余旧收到了盯着尤辜雪的那帮人传来的消息,说完后,燕熹的脸色已经阴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为什么还会在那?”
  知道他指的这个人是那个老乞丐,余旧解释道:“乞阿伯早些年是不在那的,一直在附近游荡,只是这两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才回到了这里。”
  乞阿伯只是个外号,母亲当年给他施舍吃食的时候,也问过他的真名,可是他不愿提透露。
  本以为尤辜雪查这个老槐村的事情,还得需要几天,结果好死不死的就遇到了这个多年不见的人,也让她知道了全部,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都说了?”
  余旧点头,又说出了一个更加令人惊愕的消息:“今早半步多的人去查看消息的时候发现,乞阿伯死了,暴毙。”
  燕熹的神情一顿,对于这个当年袖手旁观的人会死,面上更多的是错愕,随即又低下眼帘:“葬了吧。”
  到底是那个时候,唯一帮过他的人。
  “是。”余旧正欲出门,可又想起来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四小姐那里……”
  燕熹的面色一凛,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节:“杀。”
  余旧的身形一僵,似乎对他下的这个命令有些不愿意执行,他待了很久也没有动身,燕熹侧目,眸中弥漫着危险的神色:“怎么?你要忤逆我?”
  “余旧不敢,只是东家……四小姐的事……您不多斟酌一下吗?”
  燕熹握在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碎片:“你再多说一句,就给她陪葬。”
  余旧不再劝说,他总觉得燕熹这次的命令,下的有些仓促,他以往的任何决策,都下的十分的冷静,可是这次却格外的鲁莽,与其说是心狠,不如说是真的被气到了。
  听着余
  旧关门的声音,燕熹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川流不息的街道,轻声道:“尤辜雪,我早和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余旧接了这个杀尤辜雪的任务后,就一连消失了七天,而尤辜雪也告了七天的假,虽然他从前会有这种任务难办,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可是一个尤辜雪,她身上是镶了铁甲,还是说杀不死,废了这么多的功夫也没有传出来她死的消息。
  终于在第七天的傍晚,余旧回到了燕府,燕熹自公务里抬头看他,讥讽道:“这是屠了个龙回来?”
  余旧没有直接的回答他的话,而后一掀衣角,跪了下来。
  “东家,我没有杀四小姐。”
  燕熹翻书的手僵住了,他坐直身子,凛冽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剐在余旧的脸上。
  “你知道忤逆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余旧颔首:“知道。”
  燕熹的双手搭在身前,神情冷漠:“理由。”
  “怕东家后悔。”
  “……”
  杀了尤辜雪他会后悔?
  燕熹嗤笑一声:“这么有主见?要不这东家换你来做?”
  “不敢。”余旧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直视燕熹的眼睛,“东家,四小姐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
  余旧从来不会违背他的命令,这是第一次,他也想知道这个尤辜雪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可以让余旧对她不忍下手。
  黄昏之际,夕阳洒满了那个记忆中的贫瘠之地,他从死士营里第一次出来探望他的母亲时,见到的,就是连灰都不存在的一幕,自那以后,这个地方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老槐村因为那惊悚的传闻,来的人也少,久而久之,这个当初埋葬他母亲的山头,变得杂草丛生,可是此刻,它却被人打理了一番,那个满是杂草的山坡上,被种满了白色的小雏菊,风一吹,摇曳生姿。
  乞阿伯告诉尤辜雪,燕熹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埋葬他的母亲,是因为这里一到暖季气候,会开一大片的雏菊花,都是野生的非常好看,而且因为这边的气候偏暖,雏菊的花期也会非常的长。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