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将军,这几人当中,只有太子殿下还动不得,且太子殿下查看的陨铁一事,至多不过是流放的结果,届时,为了保住周家的生机,只能委屈您向陛下投诚,提出镇守边疆的要求,此生不回皇城,陛下便也无法再追加什么其他的惩罚,如此一来,您依旧可保手中的兵权,陛下不敢擅自对周家下手,二来,您在边关重新树立周家名声,也算是平民怨。”
  这是个不错的计策,毕竟现如今战事虽停,可是匈奴还是虎视眈眈,周啸风自发前往边关,又岂能不带兵前往,皇帝便也无法收他的兵权。
  只是此生不得回周家,就算是真正的被流放在外了,其他的幕僚听到这个法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叫周啸风死在外面吗?
  此次的周家,算是遇到了大坎了,如果这样能救了周家七百多口人,倒也不是不可,再者,宫里还有个瑾妃之子风明意,也是他的筹码,往后的事情瞬息万变,若是风明意真的成了皇帝,他这个舅舅,又怎么可能会回不来?
  “然后呢?”
  看来,周啸风是同意了这个计策了,张修刚才慌乱的心情也逐渐平息了下来,他抬起头,目光陡然间变得凶狠。
  “然后,汀洲恤赏银的事情,将军需要找个替死鬼,都是些下等官,这对于大人而言不难办,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巫鸣谷。”为了活命,张修的声音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嗜杀意味,“为了对上汀洲那边的证词,巫鸣谷的秘密,便不能被人挖出来,所以,去往巫鸣谷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回来。”
  汀洲恤赏银,他是贪污了,那些钱用来养膘了他的战马,所以参军人数和战殁的人数他都谎报了,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军册上,早被周啸风派人划走了,那去往巫鸣谷查看真相的人,自然不能活。
  这是周啸风这么多天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他笑了:“张修?”
  张修低头:“在。”
  “你很好。”周啸风起身,将剑收起,“此事若成,你便是我周家的幕僚长。”
  张修的眼眸一亮,忘却了方才面对死亡的恐惧,高声道谢:“谢将军。”
  ——
  尤辜雪知道此行时间紧迫,却也没有想过这么紧迫,除了能找到休整的驿馆以外,他们都在赶路,只有吃东西和睡觉的时候,才会停下。
  而且,这古代的马车车轮是木头的,没有气轮胎作为缓冲,又不是柏油路,颠了几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已经要被颠散架了,这幅身子骨还没什么肉,硌起来就更疼了。
  偶尔轮子压上一块石子,整个车因为速度极快被抛了起来,尤辜雪由于失重感,下意识的用手扶着马车,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包扎的阶段,伤口一摁,疼的她尖叫。
  掀开车帘,尤辜雪怒吼:“谢渁!你是用人眼睛看的路吗?你要是接下来再敢压一颗石子,一个坑,你这个月的俸银就别要了!”
  余旧受伤还在疗养,这驾马车的工作,就落在了谢渁的身上,他的技术很明显没有余旧稳妥,被尤辜雪教训的一句话说不出,他只能耷拉着脑袋,等尤辜雪退回去后,凑过去问着一边骑马的余旧。
  “兄弟,你的伤差不多了吧?能否救一下我?”
  在谢渁赶马车的期间内,车内的尤辜雪惨叫声就没有停止过,燕熹已经被吵到耳朵要聋了,只是让余旧奇怪的是,燕熹倒是从没有抱怨过,也没有说要割了尤辜雪的舌头。
  “好,我来。”
  “多谢兄弟,我不会白欠你的,你等着,我回去就给请你喝酒!”
  得到释放的谢渁,从来没有觉得余旧长得这么顺眼。
  对于他的话,余旧不语,谢渁也好奇,其实余旧的伤不算很严重,起码这种伤对一个刀尖舔血的侍卫而言,真不算什么,可余旧却休了好几天,好像那场火,连带着他的魂都烧没了。
  他比从前木讷了一点。
  日暮而下。
  他们没有找到一处可以休憩的场所,侍卫们开始就地取材生火煮饭,没什么米,都是在前几个驿馆带来的早已经干硬的炊饼,再煮上一碗野菜汤。
  吃食到尤辜雪的面前时,她看着自己被包成木乃伊的手,仰天长叹。
  有驿馆的时候,还可以让驿馆的人给她找几个女人来帮忙,如今这荒郊野外的,女鬼都不一定会有。
  那些个男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么硬的饼子,也是吃的狼吞虎咽,没人在乎她的手方不方便拿炊饼喝野菜汤。
  正在纠结的时候,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继而人又蹲下,拿过起她身边的炊饼,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将炊饼撕成小块,泡进野菜汤里,给了一个木勺子。
  尤辜雪看着这个勺子,有点眼熟,在马车里,她看见燕熹用匕首在削木棍,刚开始真不知道他在削什么,现在知道了。
  “吃吧。”
  捧着那碗野菜泡饼,一点油水也看不见,其实对于燕熹这还算关照的举动,尤辜雪是有些感动的,可是还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
  “那个……首先,很感谢燕大人思虑这么周
  到,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尤辜雪怯生生的看向坐在她身边的燕熹,唇线抿直,等待着他的回答。
  燕熹抬眸,语气淡淡道:“你问。”
  “燕大人撕饼的手艺不错的,就是您撕饼之前……洗手了吗?”
  “……”
  话音一落,不光那些侍卫嘴里嚼饼的动作停了,燕熹周身的寒意,也足以冻死过路的蚂蚁。
  本就是照顾她这一双残手才纡尊降贵的来撕饼,现在倒好,还被人嫌弃上了。
  看他的脸色逐渐的冷若寒霜,尤辜雪却也没办法,她对吃食是有些洁癖的,只能讪笑道:“燕大人,我觉得我还不是很饿,就先不吃了……”
  燕熹嗤笑一声,声线冰冷:“嫌我手脏?”
  “没没没,那哪儿能啊,我就是不饿……”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燕熹自己端起了那碗野菜泡饼,舀起了一勺,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什么鬼?
  喂她?
  跳过燕熹的身后看去,那些侍卫也逐渐被二人诡异的相处方式吸引了目光,却因为燕熹的回眸,吓得全部扭头,吃自己的去了。
  “不不不……不用了……呕……”
  话及一半,勺子见缝插针的杵进了她的嘴里,似乎是泄愤一般,快把勺子怼进了她的嗓子眼,给她整吐了。
  而燕熹像是看不见一样,又挖了一勺,神情冷漠道:“你但凡再敢吐出来,地上这些,我也会捡起来,让你吃掉。”
  若是别人说这些话,尤辜雪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可这人是燕熹,她不敢赌,尤其是在手受伤的前提下。
  压下心里对于食物的洁癖感,尤辜雪的眼中还有方才因为呕吐而产生的泪意,她颇为委屈道:“那你能轻点吗?压的太里面,我会不受控制的想吐。”
  “好。”
  说着,他又将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
  尤辜雪紧闭的嘴,还是在燕熹的淫威下,张开了,野菜泡饼被放进了口中,为了让自己忘了它的不干净,尤辜雪整个吞了。
  燕熹垂下眼帘,语气不善:“尤辜雪,怎么嚼东西,需要我教你吗?”
  尤辜雪有些幽怨的瞪着他,不嚼都要管吗?这狗东西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需要我嚼碎了喂你吗?”
  “!!!”
  身后的侍卫,包括谢渁都喝呛住了,剧烈的咳嗽。
  尤辜雪瞳孔地震,她惊恐地摆手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吃我吃!”
  勺子被送到了面前,还真别说,被燕熹那一句嚼碎了喂你恶心到了,让她生生的将眼前的野菜泡饼看的顺眼了很多,一口下去,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吃。
  二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那些吃完的侍卫,都在原地休息,视线还是忍不住被他们吸引过去。
  野外的月光格外的明亮,燕熹坐在尤辜雪身侧的石头上,眼中看似冰冷,可是手上喂人吃饭的动作,却极为细致,甚至注意到了她唇边滴落的汤汁,会用勺子顺带着刮一下。
  许是还有些湿意,尤辜雪想用袖子擦,被燕熹挡住了,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干净,然后又喂了起来。
  尤辜雪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后来的嗷嗷待哺,一双晶黑的眸子,就直勾勾的盯着燕熹手上的碗,两只裹着白布的手举着,一副投降状,十分可笑。
  余旧倒觉得,他家大人和尤家四小姐在一起后,总会多了很多的耐心。
  尤辜雪吃东西慢,一口东西要嚼好几下才能顺下去,燕熹一点不着急,就看着她嚼,嚼完了再送下一口,配合的天衣无缝。
  尤辜雪一边吃一边道:“燕大人经常照顾人吗?”
  别的不说,他喂东西的手法和细心程度不错。
  勺子在碗的边缘放了一下,燕熹道:“我养过一只鹰,经常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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