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的心疼,全部流淌在陈昭看不见的瞳孔里。
陈昭不知道,孟太出殡那日,沈确就已经赶回了明港。
当初他最后悔的事,便是老太太临终前,他因为项目远在国外海峡,赶不回明港。
后来等他悄悄回去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次是他除了陈昭结婚那天,这几年里唯一回明港的一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家不欢迎自己,他不被其他人承认的身份也没有理由让他露面。
当时和陈昭的
关系,更无法出现。
于是他就远远地守在屋子外面,却不小心让他看见了陈昭难过痛苦的一面。
沈确打听到当初老太太出殡那天,她非常冷静,非常沉着地一手包办后事。
甚至有媒体还怀疑她和老太太的感情。
因为过于冷静。
可在别人没看到的地方,沈确看到陈昭坐在花园里淋了整整一晚的雨,一直在哭,一直在说对不起。
手里还拿着她和老太太的照片,那一刻沈确几乎没忍住想冲破院门,去她身边。
可孟均的车停在了屋子外面,最终也阻拦了他的步伐。
但沈确不知,那次孟均回她的住所,陈昭藏于房间,佯装不在。
所以这一次,沈确知道孟太离世,她心里也不好受。
不想重蹈以前的覆辙,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让另一个男人抢占先机!
哪怕现在他光明正大地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哪怕反锁的门会被人冲开,他也无所畏惧。
不过沈确如此“英勇”的一面,并没有被人打破。
安静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缩在他怀里的陈昭,就像一只受伤的雀鸟。
不知是痛的,还是累的,在他怀中陈昭很快就睡了过去。
对于沈确来说,这种不真实感,就像做梦。
像他无数个夜里曾经将她揽入怀中的梦。
本以为是再也得不到的奢想,可真正做了之后他才明白过来,陈昭的心里始终留了缝隙给自己,只要他不要脸,硬挤就可以挤进去。
想到这,沈确的目光温柔下来,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睡颜。
两人相拥而眠,好像都梦到了幸福开心的事,静谧的屋子里偶尔会传来类似轻笑的那般呼吸声。
次日天还没亮,沈确便依依不舍地先放开了她。
活动了下自己已经麻木的半只胳膊,又出门买了早餐,打了热水。
等再次回到病房后,陈昭已经洗漱完毕,坐到了窗户边上。
看到沈确过来,微微一笑,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拿过他买的流心包。
吃了一个后,沈确都没反应过来,陈昭就给自己塞了一粒止痛药。
见效很快,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她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一些,腹部那股绞痛感也消失殆尽。
陈昭见时间差不多了,招呼沈确站起来。
“我本来约了宋女士喝杯下午茶,但她下午有点事情,只能早上和我见面。”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走。”
沈确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今天不打算在这休息?”
陈昭的目光往下,落到两人交汇的手上,淡淡一笑。
“小毛病,一粒止疼药下去就好的事,没必要浪费时间。”见沈确还要阻拦,她又马上补充。
“宋女士是美心拍卖行的负责人,我上次拍了很多薛老的作品,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些东西,你在的话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沈确明白她的意思,而且陈昭也没有打算听他的话。
见她的情况的确是好转了后,沈确才放任她离开。
涉及正式见面商谈要事,陈昭是绝不可能让自己憔悴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她先回很久没回去的住所收拾了一下。
又让沈确帮忙开车,送她去了美容室。
再次出来时,已是焕然一新的陈女士。
一丝不苟的套装没有一点褶皱,顺滑利落的头发绑了个低马尾,显得整个人干练又挺拔,更是看不出是带病在身的人。
除了……依旧红肿的嘴巴伤口。
陈昭双手环胸地坐在镜子前,眉头越皱越深,一旁的造型师替她想各种办法想遮掩下伤口。
但无论是化妆还是戴口罩,总觉得奇怪。
后来陈昭索性不遮了,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由着伤口显眼。
只是谈点事而已,宋女士本来也挺平易近人的。
反倒是上车后,沈确盯着后视镜里取笑她。
陈昭皱着眉头不满地“警示”:“有那么好笑?”
若换做以前,沈确是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敬的意思,别说取笑了,哪怕是一点多余的言语都不会有。
可他现在肆无忌惮,还打趣她是缺牙昭。
“缺牙昭。”
“记得等会和宋女士见面不要笑。”
“要不我还是给你去买个口罩吧?”
陈昭拿他无可奈何,索性伸手从他背后扼住他脖颈。
微凉的掌心瞬间贴到他滚烫的肌肤上,沈确的身子激灵了一下。
下一秒却猛地拽住她腕骨,连带把她的身体都从后座拉近自己跟前。
他微昂下巴,带着上位者的凝视,还有那雄性天生的掌控欲,仿佛在嘲讽她这点力气,怎能敌自己十分之一。
陈昭错愕之际,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松开!”
沈确唇角一勾,她说松开那就松开好了。
转身启动车子的时候,还不忘调侃:“昭姐别忘了,我已经长大了。”
“还有今天是你有求于我,让我当司机就哄着我一点,不然我一个不开心就把你丢路边。”
听闻这熟悉的话,陈昭被逗笑了。
因为以前她也说过这样的话逗沈确。
以前她偶尔有几次周末主动去他学校接他回家,见他沉默地坐在后面不言不语,陈昭觉得无趣。
于是就会打趣他:“你让我陈昭给你当司机,你就得哄着我一点,我开心了,我才不会把你丢路边。”
第一次,沈确信以为真:“你不开心吗?”
以为陈昭心情不好的他,紧皱着眉头想了几个冷笑话。陈昭被逗得笑容不止,那会真不知道如何说这个小孩才好。
后来几次,沈确就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难得反骨一次,没有答话。
结果陈昭还真将他丢到了路边。
可沈确那会一点也不着急,他就在原地等着,从下午等到晚上,从天晴的午后等到毛毛雨的傍晚。
陈昭主动来找他,把车开到他身边后带着怒意。
“你还真在这等啊?这里有很多公交,可以直达家,这么大人了就不知道回去?”
“我那会只是和你开玩笑,你……”
在她气到快语无伦次时,沈确哑着声音只说了一句。
“别丢下我,也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那一刻陈昭好像看见了满身碎裂的小马西,她哪还有气,只有浑身的懊悔。
她很难过,自己任性的玩笑话,对一个孤儿来说却犹如利刃。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了。”
她那次真诚道歉,还接着他去吃了一顿大餐,犒劳下他受伤的心灵。
可是明明答应不丢下他的,七年前的那个晚上后,她还是食言了。
不知不觉想到这,陈昭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
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被拉成一条条看不清的虚线,陈昭眼里唯一的清晰,就是沈确的后背。
她盯着逐渐出神,直到后视镜里沈确的灼灼地目光投射过来,她才晃神,目光下意识的避开。
沈确说:“如果身体没事的话,我就订明天的机票回聆海。”
不容置喙的语气,陈昭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自己在明港也没什么呆的。
来到餐厅后,陈昭带着沈确一起进去。
彼时宋女士已经在那等着了,看到陈昭后,她连忙起身上迎:“陈小姐,真是好久不见!最近一直没你消息,我都许久没和你约过下午茶了。”
“不过今天也很抱歉不能和你久聚,下午我还要飞德国。”
感到歉意的同时,她的目光还不忘停在沈确身上流转。
这个帅气的年轻男人,在陈昭身边,当然会引来他人的疑惑和注目。
借此机会,陈昭顺势介绍了下沈确,也打开了今
天来见她的话题之门。
先不说那些贝雕画的本身,光是陈昭的面子,宋颖都会斟酌下作品的价值。
后来看到陈昭拍下来的那些细节画面,宋颖这才挪到更专业的角度,去细品这些精美的手工作品。
每一处的精雕细琢,精美绝伦,都让她感叹。
陈昭最擅长的便是谈判。
在这一点上,沈确都只能坐在一旁,充当一个旁白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