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如此倒不显得突兀,使她完美融入人群的同时,还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诸彦离开的第三周,温度初步拔高到一个生存阈值,生存基地不得不从楼宇中撤出,整个搬入地下,如地铁隧道、防空洞、地下商场、地下停车场等地方。
  荣珍所在的医药部被搬迁到一处与地铁隧道相通的地下商场,那里还有少量的电力供应,只能提供最基本的照明,不能启动中央空调控制温度。
  即使这样,大家也很满足了。
  地下商场的温度比外面低,又有通风换气的地方,并不会让人觉得憋闷,体感比在大楼里舒服。
  他们的宿舍跟着被搬到这里,几个人挤一间,实在受不了的,可以申请值班住到办公的地方,在那里打地铺。
  荣珍打地铺的第五天,也是诸彦离开满一个月,他所在的那支探索队终于传来消息。
  基地为此轰动,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活着,并带回了任务的结果。
  连领导们都快要放弃了,他们一身狼狈地凯旋了。
  出去三十人,回来二十五,牺牲五人,重伤七人,轻伤脱水中暑等等十二人,完好无损的只有六人。
  这六人先行回到基地交任务,然后组织人手去救援被他们安置在半路上的那十九人。
  医疗部和荣珍他们因为这件事全都忙碌起来,帮着接收照顾伤号、安抚劝慰家属等等。
  荣珍有特意关注过完好回来的那六人,发现诸彦在其中就放心了。
  等他领着救援队把那十九个伤员全都拉回来送到医疗部,在那儿帮忙的荣珍便趁机叫住他说:“你的积分卡被你的队友送到我这里了,等下你过来找我,把卡和物资拿回去。”
  诸彦外出一个月,被磨炼得有点糙,看上去已经褪去属于大男孩的青涩稚气,变得沉默稳重起来了。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才只有十八岁,荣珍就难以将他当做成熟男人看待。
  这还是个孩子呢。
  所
  以荣珍的态度还算好,只是话里依旧是想撇清关系的意思。
  诸彦抿着干裂的唇,想起走前她说出的那些冷漠话语,沙哑道:“我正忙着,先放你这儿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不想身子晃动一下,毫无预兆地朝后倒去。
  荣珍阻拦的话还堵在喉咙口,见状立马上前接住他的身体,看到他闭着眼满头大汗牙关紧咬的样子,连忙大声呼救。
  幸亏这是在医疗部门口,里面的护理人员听到求救声迅速跑出来,查看情况后叫来医生急救。
  医生将诸彦裹得严实的衣服剪开,发现他胸腹位置都缠着绷带,上面有粉色隐隐透出来,那是崩裂的伤口和血。
  原来他也受伤了,却没表现出来,不仅坚持回到基地,还带人把队友们都救回来,才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
  现场好多人看到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感动于他的意志和付出,为他的伤势担忧难过。
  比起他们,荣珍更多的是震惊不解,震惊诸彦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不解他何至于此啊。
  他又不是军伍出身,品德极其高尚,也不是缺衣少食到需要争取生存的机会,更不用拼命养家负担重,他完全不必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就能活得很滋润。
  就像当初他们在大厦里那样。
  所以,所以终究还是她在他出发前表明的态度和说的那些话伤到他了吗?让他开始自暴自弃了?
  荣珍不确定,心里已经不知不觉地生出两分愧疚。
  因为这份愧疚,当听到医生说要找人帮忙照顾他时,她自告奋勇地把活揽到自己手里。
  她做不了其他,只能在这方面弥补一二了。
  也许把他从人事不省的伤号照顾到恢复原来那样生龙活虎的模样,她的心里能好受点,以后不用遭受良心的谴责。
  于是荣珍便成了诸彦的专属护工。
  诸彦的伤处主要在胸口和腹部,胸口是大面积擦伤,腹部则像是被人划了一刀,看着都挺严重的,好在没伤到内脏和骨头,比起那几个缺胳膊断腿以及极度脱水的队友,他这样的确算是轻的,怪不得他自己不当回事儿。
  他之所以昏倒是伤口感染外加失水饥饿造成的,可怜孩子回来后一口水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喝,就忙着带人去救援队友,完后回来才撑不住的。
  当然,医生还说了他情绪长期低落压抑,心理有点问题,导致影响到身体,但是和前面那两个原因相比,这个简直不值一提,直接被忽略过去了。
  荣珍在他醒来之前对着诊断报告看了又看,重点放在失水饥饿和情绪压抑上。
  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吗?
  他明明有一整个小院空间的物资,怎么还会让自己失水饥饿的?难道是因为有队友在,他不好吃独食?还是不方便拿出来暴露空间?
  总不能是走前被她那番话打击到不想吃,或者犯倔故意折磨自己吧?
  不会吧,不会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荣珍摇摇头,把这个离谱的猜测从脑海里抛出去。
  但是如果再加上情绪压抑呢?
  “唉…”荣珍扶额叹气,感觉自己造了孽,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这件事多少跟她有点关系。
  病床上的人在她的叹息中睁开眼睛,迷瞪地抓住她放在床边的手腕问:“你叹什么气,是我要死了吗?”
  荣珍惊喜抬头:“你醒了?!”
  她想要站起来去叫医生,被他固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神迷离着嘟嘟囔囔道:“我都要死了,你还叫别人做什么,就不能单独陪陪我嘛。”
  荣珍黑线:“……”
  死什么死,就凭他拽住她不让走的力道,怕不是还能活个大几十年。
  等她死了,他估计都不会死!
  最后还是她张口大声喊来的人,不然这家伙真要烧成傻子了,没看都开始说胡话啦。
  医生赶紧给他打上退烧针,让护士和荣珍给他重换一遍药。
  退烧针和药物是诸彦小队这次带回来的成果之一,用在他们身上一部分,大家都没意见。
  荣珍趁着换药给他擦了擦身,帮他搞好个人卫生,这种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能活着就好。
  半夜时分,诸彦终于退烧醒过来。
  借着小夜灯的些微光亮,他望着趴在床边睡过去的那个人,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温热和满足。
  那些在外日子里的辗转反侧、燥郁难平通通都化为乌有。
  人的目光是有温度的,荣珍就在他的注视下惊醒,第一时间伸手触摸他的额头,感知到降下来的凉意时,睁开眼正好与他那双清澈含笑的眸子对上。
  “咳,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荣珍收回手抵唇干咳一声缓解尴尬,不太敢直视他那双在黑夜里尤其明亮的眼睛,干脆起身给他弄吃的喝的。
  吃的有面包和肉罐头,喝的有水和牛奶,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伤号饭。
  诸彦的目光随着她转动,喂吃的喝的就摇头:“我不想吃。”
  是不想吃,不是不饿。
  荣珍皱起眉头,暗道他的心理果然出了问题,都开始厌食了。
  “不想吃也得吃,医生说你晕倒有一部分是饥饿的缘故,必须得补充能量,来我陪你一块吃,咱俩对半分。”荣珍不容拒绝地把面包一掰为二,塞给他一半,再一人来一瓶牛奶。
  诸彦这次倒没拒绝,看她大口吃得香,自己也跟着慢慢吃起来。
  吃完东西,眼看四下无人,又正值半夜,荣珍趁机小声询问他:“你不是有物资吗?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诸彦看她一样,低下头不说话。
  荣珍:什么意思?
  难道真是她的原因不成?她怎么觉得有点冤啊!
  但想想眼前是个十八岁的青少年,最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她就多上几分包容。
  唉,算了,谁让她倒霉遇上了他。
  “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最近由我来照顾你,你一定要听我的,好好吃饭,好好养伤!”
  荣珍叮嘱着收拾了垃圾,坐在陪护椅上继续打盹。
  好久没熬夜了,良好的生物钟导致她实在撑不住,必须得眯上一会儿。
  眯着眯着,人就睡了过去。
  诸彦反而一直清醒着,暗暗关注着她,等她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立马挣扎着翻身下地,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上床,天亮那会儿再给抱回去。
  荣珍在第二天早上没发现任何异常,看到诸彦的领导和队友来探望他,自己识趣地避出去了。
  那个队友是知道内情的,等她出去后笑得一脸调侃地跟诸彦说:“这就是你小子施展苦肉计的对象?不错嘛,看起来很好的一小姑娘。”
  诸彦瞪他一眼,让他管住嘴巴别漏出去,然后问那位前来探望他的探索队领导:“队长,之前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能完成任务回来,你们就不再追究那些小事,并为我介绍喜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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