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我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
  不知为何,我俩都不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我继续没话找话。
  “妈,舅舅知道你受伤了吗?”要不是小姨的葬礼,我几乎都不记得自己有个舅舅,这些年来,他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我爸在一旁听到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没好气地说道:“那小子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这些年除了跟你妈要钱的时候来个电话,其他什么时候关心过你妈?”
  我妈有些不悦,“老夏,书益一个人在s市打拼挺不容易,我帮帮他怎么了?”
  我爸小声蛐蛐,“帮?你帮他还少吗?这些年他买房找你,买车找你,结婚还找你,这哪是你弟弟啊,简直是你亲儿子!
  可是你住院这么些天,他别说来看你了,连电话都没打来过一个,他可是真够不容易的!”
  我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再反驳,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平时工作忙……”话一出口,我妈自己也觉得说不下去了。
  “妈,舅舅他知道你受伤了?”我觉得有些无语,我妈贴心贴肺养出来的怎么净是些白眼狼,反而是最不招她待见的亲闺女最有良心。
  “怎么会不知道,你妈受伤当天我就给他发消息了,你舅就回了仨字,‘知道了’,呵,合着我在跟他汇报工作呢。”
  我爸说起我舅舅,怨气都压不住了,“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他问一句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我有些无语了,“妈,你的同事们还知道轮流来送温暖呢,你这弟弟不行啊,连同事都不如,没法儿要了。”
  我妈有些底气不足的白我一眼,“什么叫没法儿要了,那是你亲舅舅!”
  “呵,我连这个亲舅舅的压岁钱都没收到过,你科室的王阿姨还给过我六百红包呢。”我撇撇嘴,有些嘲讽地说。
  我妈试图跟我讲道理,“萌萌,家人的价值不能简单用钱来衡量的……”
  “哦,那是用啥?用‘爱’吗?”我有些好笑,转头问我爸,“爸,你爱不爱我妈。”
  “爱!”我爸回答地迅速又坚定,一看就训练有素,不管有几分真实性,这反应速度让我妈相当满意。
  还不等我妈得意三秒钟,我就开始戳她心窝子。
  “妈,从现在开始,我爸以后一分钱都不往家拿,只给你爱,你能接受吗?你还会觉得他爱你吗?”
  我妈一下噎住了,我当然知道她不能接受,只是转眼就被自己的论调反弹,憋得她很难受。
  要是在以前,她这会儿肯定立马翻脸开始训斥我了,但是现在她现在脸色再不好看,也强忍着没说什么。
  我爸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俩一眼,“东西都收拾好了,要不咱回家?”
  “好啊,那咱们走吧。”不用受气的感觉真好,我像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我妈手朝我伸过来,我看出来她的意思是要我挽着她胳膊,这在以前几乎没有过,从来都是邓思思挽着她走,我想挽她的时候,她总说我长大了,怎么还要粘着妈妈。
  是的,我小心眼儿了,内心深处是想报复我妈。
  虽然我知道这样不是很好,但我心底那点阴暗的小心思根本压不住啊。
  我侧头看到我爸手上两个大袋子,一个行李箱,于是笑盈盈地走过去,“爸,我帮你提一个。”说着,我很贴心的把行李箱接过来。
  眼角余光,我瞥见我妈失望地把手缩回去了,不过我假装没看到,第一个走出病房。
  到家的时候,当我推门进去,惊喜地发现王姨在厨房里。
  “王姨,你回来啦~”我看到王姨兴奋的样子,让我妈有些吃味,“你见到妈妈都没么高兴。”
  我脱口而出,“王姨对我一直比对邓思思好呀。”
  我妈不说话了,默默地上楼回房间了。
  我爸瞪了我一眼,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凑我近说:“小祖宗,你就不能少气气你妈?爸爸知道你以前委屈,受了不少窝囊气,可她到底是你妈,现在没了那个搅家精,你说话就别夹枪带棒的了。”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知道了。你赶紧上去哄她吧,我跟王姨好久不见了,我要跟她说会儿话。”
  我爸无奈地瞅了我一眼,跟着上楼了。
  我拉着王姨要去我房间里聊,王姨笑道:“我这灶上还炖着鸽子汤,走不开,咱俩就在这儿说话吧。”
  “王姨,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吧,你为啥把银行卡留在我这儿?你男人现在又放你出来了?”我一肚子的问号,这会儿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答案。
  王姨抿了下嘴,“这个说起话长啊,都是些糟心事儿,你个小姑娘家家的,这种污糟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姨现在总算自由了。”
  “别,我已经是大人了,过些天都要订婚了呢,王姨,你就跟我说说呗。”我开始跟小时候一样卖萌撒娇缠着她。
  无奈,她只好把她经历的那些事儿告诉了我。
  第734章 糟心的过往
  原来王姨老家在太行山里,那儿的女儿养大就是为了给家里干活,给儿子挣彩礼。
  当时她们村里能读完小学的女孩子,已经不错了,至于上初中,跟她同龄的是一个都没有。
  “可是九年义务教育没有人管吗?”我没见过那种地方,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在我的认知里,九年义务教育是强制的,怎么可以不执行。
  王姨笑道:“我们那儿小学也不是什么正经小学,附近两三个村子合起来办一个学校,地方是族里的破祠堂,一个学校就两个老师,带着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读初中却是要去镇上,谁家没有两三个孩子,都去上学哪里供得起呀,家境好些的,最多就供一个男孩子去读初中。”
  我心里很不好受,当我在为亲妈偏心别人而愤愤不平的时候,还有人连最基本的受教育权利都难以保障。
  其实我以前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情的存在,可那些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离我非常遥远,也就是看电视的时候唏嘘一下。
  可现在不同了,王姨是个活生生的、就生活在我身边的人,这种震撼根本不是看个纪录片能有的。
  我声音有些发涩,“那现在呢?你老家现在还这样?”我现在手上有钱,捐个希望小学应该花不了多少。
  “听说这几年情况好了不少,至少娃娃们九年义务教育可以读完了。有好心人捐了钱,把破祠堂给修整过了,支教老师也多了几个。”王姨说的时候有些欣慰,“不说我老家的事儿了,我这些年都没再回去过,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我有了让生平第一笔大额开支变得有意义的想法,这个念头一产生,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四有青年了呢。
  还不等我膨胀,又听王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家里添了弟弟,我那会儿刚上学,每天除了做家务,还要负责带孩子、洗尿布,割猪草、挖野菜。”
  不知道王姨是不是以前没和人说过这些,她像是突然有了倾诉欲,闸门一打开,过往的苦难拦都拦不住的往外倾泄。
  她的父母本来连小学都不想让她上,觉得上学太耽误时间了,后来听人说,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嫁人,要不上好价钱,这才勉强让她读到了四年级,然后就辍学回家。
  照顾好弟弟成了她最重要的责任。
  父亲下山去镇上打工,妈妈和她在家做农活,家里但凡有点好的,都得留给父亲和弟弟吃,她和她妈只能吃些粗粮。
  王姨开玩笑地说:“打死我都想不到,你们城里粗粮比细粮贵,早知道当年在老家多吃点了,我现在都舍不得吃粗粮了。”
  刚才还同情心泛滥的我,一下子笑了出来。
  自从搬去枫丹丽舍之后,我也是一个知道粮食价格的人了,自然知道粗粮杂粮的比普通米面贵。
  “后来呢?你自己出来了?”听了半天故事,我都忘记了最初想问王姨的事儿了。
  王姨眼神黯淡了下去,“后来呀,我爸在山下认识了一些人,知道他有个女儿后,就有人愿意花八千块彩礼娶我。
  八千块块啊,现在真不算什么,可那时在我们眼里就是天价了,我们家一年收入也就一两千块,这可是我家几年的收入。
  那年我才十七岁,可我爸妈根本都没犹豫就同意了,不过我爸说要我到十八岁才能嫁人,那人同意了,别人都说是我爸妈舍不得我,其实我知道,就是想让我在家多干一年活儿罢了。
  同村的人都羡慕我爸妈,把我嫁了个好人家,还给我弟弟攒下了一笔钱。
  其实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在自己家干活,还是去别人家干活,不过就是换口饭吃。”
  我笑得有些讪讪,兜兜转转到我家还是干活。
  王姨像是看出我的尴尬,爽朗地笑道:“到你家可不一样,我现在是家政服务人员,有上岗证的,凭自己的劳动挣钱的,而且挣得比他们进厂打工的还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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