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鸡皮疙瘩霎时间漫了一身，诧异得陆元昭直打哆嗦。
见鬼了？她拧着眉，抄起沙发上那串开过光的沉香手串，戴回左手腕间，挪着步子往外走。
温砚修见她神色不对，连忙跟了上来。
到了门口，陆元昭跟见鬼似的，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隔着“你好，这个点来上门拜访，是不是太晚了些。”
“抱歉。”
对方的声音隔着那扇半掩的是个男人，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觉得分外耳熟。
陆元昭顿了下，听到男人的声音像是浸润着笑意，穿过门缝传入她的耳中，“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个点应该还没有休息。”
男人的嗓音低沉，混着一丝轻笑，像是在她脑中那份短暂断联的电路上画上了串联的直线。
这个声音，不是沈淮序还能是谁？
陆元昭浑身的鸡皮疙瘩霎时被一腔愠恼替代了个干净，她吱啦一声将两扇门一道拉开，不太相信地打量站在台阶下的男人，穿的还是白日里回沈宅的那套深灰色大衣，连里头搭配的黑色羊绒高领都不曾换过。
这是安顿完苏静澜，直接从京城飞回来的？
她不可置信地问：“搬到我隔壁的是你？”
沈淮序轻轻笑着，眸光不闪不避地迎上去，“是我。”
陆元昭从错愕中回过神，不甚理解地询问他的来意，“你来做什么？”
“邀请你明天带小荔枝来吃个饭。”沈淮序佯装没看见陆元昭身后的那个男人，笑道：“乔迁宴。”
陆元昭下意识地反驳他这个无厘头的提议，“你看黄历了没？谁正月初九乔迁的？”
“怎么不行？”沈淮序的唇角勾起坦荡的弧度，檐灯的照映下，他鼻梁上的那颗痣格外显眼，像是提笔在陈旧书卷无意坠下的一滴墨渍，“庆祝我花了六年，顺利地搬到了我女儿的隔壁。”
“……”
“明天乔迁宴，谢楷他们几个都会来。”他撩起眼皮，仿佛是才看到般，从陆元昭那张素净的面孔上移开视线，散漫地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温教授也一起吧。”
他优游自若地看着温砚修，“一直想着请温教授吃顿饭，感谢你对我太太的照顾。”
都照顾到家里来了，得亏他有先见之明，提前搬来了。
一想到这儿，那双镜片后的眼眸便沉了几分，偏生唇角还挂着那体面的微笑。
陆元昭一眼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多心，“温师兄是来给我改论文……”
“好啊。”温砚修抢先一步，截断了陆元昭未出口的话语。
“我会准时来恭贺沈总乔迁之喜。”
“师兄，今天先到这儿吧。”
第42章 乔迁ing“能陪我演个戏吗？”……
隔天的杭城下了一场大雨,微雨绵绵，宛若在昭示春日即将来临。
陆元昭当真后悔自己竟然答应了沈淮序赴宴的邀请。
在省图里找了一整天的地方县志后，满脑子里都是未能翻译成白话文的文言文，浑浑噩噩地跟温砚修回来,还得提起精神去隔壁应付沈淮序和他那帮朋友。
但总归是要去一趟的,陆元昭出门前将陆灕寄托给了沈淮序,她必须要去接回来。
她还不放心把陆灕独自放在沈淮序那里过夜，哪怕沈淮序是陆灕的亲生父亲。
园子的空气中浮动着浅淡的雪松气息,带着雨后的清冽，陆元昭站在檐下,同将自己撑伞送进门的吴睿道了声谢。
陆灕正乖觉坐在茶几边,和谢楷许涣玩飞行棋,听到开门的动静，丢下手里的骰子,甜滋滋地喊了声，“妈妈！”
她的目光后移，看见了和陆元昭同行而来的温砚修,礼貌地同人打招呼,“温叔叔也来啦！”
“宝贝，妈妈来了。”陆元昭走上前,捧起女儿的脸好好地端详了一阵,“今天在爸爸这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然有！”陆灕回过头，眸光一眼揪住正从厨房出来的沈淮序,朝他喊，“爸爸给我煮了碗阳春面！”
“……”
真是难得啊，沈淮序这个人亲自下厨。
沈淮序笑着上前，一把托住陆灕扑腾的臂弯,将她举起，捏了捏她的鼻尖，“刚刚炸毁了你谢叔叔几架飞机？”
陆灕在他怀里笑嘻嘻地比了个二。
只听听谢楷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道：“这丫头鬼精得很呢，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当然，我女儿，不像我和元昭，还能像谁？”沈淮序骄傲地说，侧过身，仿佛才看见温砚修般，一副恍然的神情，“温教授，别拘着啊，坐。”
他一边着人给温砚修上茶，目光越过温砚修，看向陆元昭，笑着提议道：“元昭，要不要去走走？”
没什么好走的，跟她家的格局一模一样。
但看女儿跃跃欲试地要领陆元昭走一圈，陆元昭还是配合地点点头，“那参观下吧。”
这儿的房子装修得和沈淮序那套在京大边上的公寓毫无区别。
简单而乏味的黑白灰色调，彰显着房主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枯燥的品味，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在主卧旁多了一间粉色的儿童房，说是陆灕来这儿玩时，给她午休用的。
陆元昭知道，沈淮序这是准备正式定居杭城了。
她无法阻挠沈淮序南下的步伐，正如沈淮序也无法改变一年前她离婚的决心。
认真论起来，她们还挺相像的。
一旦确定下来要去做什么，旁人都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
“挺好的。”她逛了一圈后，神情淡然做出点评，“以后我学校里忙起来，陆灕就可以在爸爸这儿玩。”
“当然可以。”沈淮序抱着陆灕，对她展颜一笑，“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个闲人。”
虽然杭城也有分公司，但比起京城了，简直清闲了不少。
也难怪谢楷他们打趣他是被沈恪流放到这儿的。
陆元昭装没听见，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径自扶着扶手要往楼下走，淡淡地说：“沈家大公子哪怕是个闲人，应该也能养得起自己。”
沈淮序没接话，眸光下沉，落在她纤细的腰际。
她今天着了一条松石绿的改良旗袍，那颜色像雨后沾水的苔痕，衬得她露出的脖颈和腕骨越发白得晃眼。
去省博查份资料，穿成这样做什么？
沈淮序愈发觉得陆元昭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分明除夕那夜，还因为穿得少而低烧，这两天天气虽说回暖了些，可到底还是冬日。
他短暂地蹙了下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直到视线里的背影慢慢走下楼梯，才慢慢回神，低头问怀里的女儿，“妈妈是不是很漂亮。”
陆灕自豪地昂起头，像只被夸奖的小孔雀，附和道：“我妈妈当然漂亮。”
之前上幼儿园时，老师们都说，小荔枝的妈妈是个大美人。
“是，妈妈最漂亮了。”沈淮序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抱着孩子缓缓走下楼梯，陆元昭端坐在沙发一角喝茶，身侧的温砚修似乎说了句什么，她侧过脸，唇角很轻地向上牵了一下。
沈淮序看得碍眼，低声问陆灕，“小荔枝，飞行棋是不是还缺个人？”
方才只有许涣和谢楷在陪她下。
“嗯。”
沈淮序问：“那要不要叫你温叔叔一起来下？”
“温叔叔不认识谢叔叔他们，你帮爸爸一个忙，让他们认识下，好不好？”沈淮序压低声音问。
陆灕乖巧地点点头，多一个人陪着玩自然是好，十分赞同沈淮序的提议，从他怀里下来，跑去沙发边拉温砚修加入飞行棋大战。
见陆元昭的身边少了个多余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品茶，沈淮序神情松快了不少，正想寻个什么由头和陆元昭独处一会儿，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吴睿提着一箱子礼物进了门，身后跟进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
男人套了件黑色短款羽绒，一进屋就利落地脱下，抱在臂弯，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和自己先行打了个照面，“听许涣说你沈淮序搬家，我就来凑个热闹，没打扰吧？”
在孩子面前，哪怕再不欢迎，沈淮序也会努力维持自己成熟稳重的慈父形象，当即展露出一个看似愉悦的笑来，“不打扰。”
茶几边摇骰子的陆灕转头看了眼来人，礼貌地喊了声裴叔叔。
陆元昭愣了下，她有些奇怪裴泽臣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不过几秒，脸上的困惑很快被笑意所掩饰，
裴泽臣看见陆元昭倒没多意外，笑着同她打招呼，“元昭也在这儿啊，我还想来找你吃个饭呢。”
谢楷从棋盘上视线在沈淮序和裴泽臣之间绕了一圈，乐呵道：“哟，裴二，不是该去上班了吗？这两天怎么在杭城呢？”
“请假陪我爸来看看周爷爷。”裴泽臣挨着谢楷坐下，跟进了自己家似地给自己斟了杯茶，也不知在对着谁说，“许涣说沈淮序搬家了，我说那我来瞅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