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裴立哲跟着看过去,说,“那是塔那干政府军首领,查理。过去打个招呼?”
路怀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裴立哲不是第一次跟查理接触,前几批维和部队他本人虽然没亲自带队过来,挑出去的兵也都亲自经过手。
“查理!”裴立哲远远地喊道。
那边两个背影同时转过来,路怀勋迎上他们的目光,很快地笑了一下。
“你们终于到了!”查理惊喜地说。
查理很懂中国人的习惯,主动过来握了握手。
他们随口聊了几句塔那干的近况,裴立哲向查理介绍自己身边的路怀勋。
雪鹰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查理只当他是裴立哲的下属,客套地跟他互相问好。
倒是查理身后的那人抽了口烟,抬眼朝路怀勋笑了。
“你们在忙?”裴立哲指着他们搬运的大小货箱。
路怀勋早就注意到箱子上的标签,单兵地雷占了大多数,还有一些子弹和高能炸弹。
“我们能撑到现在,靠得不就是他们么?”查理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温彻斯特。
塔那干本国的军工企业早就全面崩盘,原本最大的产地上个月被某个组织占领控制以后局势更加严峻,靠得都是大国援助和眼下这种不得已的军|火交易。
大型军|火公司也已经是个成熟的产业,国际上标准军备物资都有明码标价,合理合法,只是合不合所谓的道义,各在人心。
温彻斯特穿着一身迷彩站在货箱中间,除了肩章臂章统统都是空白,猛地一看似乎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可是一举一动又无不透露着,他跟过去早已判若两人。
人是很随意地站着,眼神里的热血都熄了,换上的全是玩味。
温彻斯特意识到他们的目光,猛抽了两口烟,把烟蒂扔了,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裴立哲和路怀勋。
“温彻斯特,打过交道以后都是朋友,有需要联系我,刀山火山随叫随到。”
裴立哲好奇地接过来,看完以后面色尴尬,又不好再把名片还回去,纯粹出于礼貌,装兜里了。
路怀勋的目光甚至都没往名片上落,就看着温彻斯特,突然说了中文,“你的好意我心领,名片就不收了。”
他晃了晃手里象征维和的蓝帽,“军|火这东西,如你所见,我用不到。”
裴立哲撞了他一下,查理听不懂他说了什么,有些茫然地看向裴立哲。
只有温彻斯特不觉得难堪,转手放回兜里,自己站直,跟着换成了中文,开口笑道,“用不到军火,两个月前在亚加纳,还不是上了我的船?”
作者有话说:
路: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温:你上次打仗中弹人差点没了,啧啧啧。
路:……
第30章
路怀勋眼神瞬间变化,裴立哲立刻感觉到了。
认识这么多年,裴立哲几乎没有见过路怀勋真正被激怒的时候。
哪怕在任务里杀人不眨眼,哪怕面对苍凉冷冽的战场,他都很少有个人情绪的表露,更没有任何主动伤人的念头。
而现在,他身边的气场全变了。
温彻斯特却像毫无察觉似的,继续笑着说道,“留给你们的那间船舱,靠墙有个药箱,救你用的吧?”他感受到旁边裴立哲灼热的目光,笑了一下,接着说,“那也是我安排的。”
“伤到那种程度,你们将军急得以上千刀一袋的价格从我这儿买血浆,这才过去多久就出来维和,怎么通过联合国行前体检的?”
路怀勋攥紧了拳头,裴立哲眼眶通红,下意识上前走了半步。
路怀勋猛地伸手拦住他,自己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情绪,面无表情地说,“你认错了,那个人不是我。”
“是吗?原来不是你。”
温彻斯特没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他目的达到,也没打算继续那个话题。
路怀勋目光停顿了几秒,觉得自己耐心耗尽,转头向查理说,“抱歉,我们刚到这里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办,有机会我们再聊。”
温彻斯特听见,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重新点上一支烟,目光放远,不再看他了。
裴立哲压下心里的疑问,顺着路怀勋的话出面向查理解释了一番,带着他匆匆离开。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天空被连绵的战火染得不再纯净,周围静谧无风,空气里全是刺鼻的硝烟味。
裴立哲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想着他看过军报里的新闻。
亚加纳战事已经进入白热化,亚方被逼得节节后退,整片国土已是人间地狱。
国际社会多次呼吁停战谈判,未能谈妥尼方的要求,战火仍未停歇。
如果温彻斯特说的没错,那么两个月前,路怀勋刚从那样惨烈的战场中重伤出来,到现在不仅没有痊愈,甚至还在连行前体检都要耍些手段才能通过的程度。
也是因为这样,他这一路上精神都不太好,半小时前还在营地里跟邵言交代着什么验伤的事。
裴立哲回忆着这段时间路怀勋的反常,全都解释清楚了。
等到思绪纷飞地开完会,路怀勋站起来,看向裴立哲,没说话。
裴立哲抬眼,也在观察他。
来之前没注意什么,连他非要开车过来都觉得是在耍贫,现在知道得多了,才觉得他疲惫的脸色尤其明显。
“你放给我做指挥,是不是因为身体原因?”
路怀勋知道他有话要问,万万没料到开口却是这一句,立刻被逗笑了。
“编队给谁指挥,哪能我说了算。”他点了点裴立哲的肩膀,“这位大校,咱俩正常比军衔,这趟也轮不到我指挥。”
“既然如此,这段时间你少操心,凡事有我顶着,做得到么?”裴立哲没想开玩笑。
路怀勋低头闷笑,颇为诚恳地说,“是,领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敢违抗。”
他们走出会堂,已经能看见天边的晚霞了。
路怀勋从兜里摸出烟盒,连同打火机一起塞给裴立哲,很随意地说,“我从国内带来的,一共也没几盒,你少抽点。”
裴立哲接过来,拿出两根,把其中一根递给路怀勋。
路怀勋摇了摇头,把烟盒重新放回兜里,打火机留在手上把玩着,决定把话题引到温彻斯特身上。
“温这个人不好对付,不过目前看来未必是敌,先观察着吧。”
裴立哲吐出烟雾,皱着眉头问,“你们以前真的认识?”
“海豹六队出身,比赛交过手。”
裴立哲停了一下。
“赢了吗?”
路怀勋把打火机从食指转到小指,又转回来,没说话。
裴立哲领悟到他的意思,也沉默。
温彻斯特有多不好对付,这回已经很直观了。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停车场,路怀勋拉开车门上去,开始考虑怎么把身上的伤糊弄过去。
他没想向裴立哲详细解释自己的伤。
温彻斯特说得没错,伤远没到痊愈的程度,行前体检也是有彭南安排才通过的。
疼倒是还好,集训的时候缠着纱布武装泅渡,最惨的时候一天换了四次纱布。
现在跟那时候比,的确算不上多疼。
是累的感觉更强烈,从出院以后低烧断断续续半个月,肌肉酸胀,关节也疼,直到集训结束都没恢复巅峰状态。
原本彭南不在维和编队之列,是冯明磊看见路怀勋集训结束累得嗓子失声说不出话来,临时申请补员硬把彭南送过来看着他。
这些,他根本没法跟裴立哲交代。
“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路怀勋收回心思,低头调侃道,“还是伤员待遇好,来的时候还骂我呢,现在就态度大转变了。”
裴立哲听他亲口说“伤员”俩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怀勋看出他的心思,闭上眼,嘀咕了一声,“战场上受伤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至于这么哭丧着脸,就跟我快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似的。”
裴立哲放慢车速,为了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嘴上却在说,“你再说话我马上向联合国打报告,送你回国。”
他们的食堂已经开餐,整个营地人来人往的,有些热闹。
裴立哲停好车,叫路怀勋下车吃饭。
路怀勋睡得有点头疼,半眯着眼,也懒得再掩饰了。
“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你吃完帮我带俩馒头。”
裴立哲拉住他,压着声音问,“用不用我叫彭南过去给你看看?”
“不用。”路怀勋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说,“时差没倒过来,我睡一觉就行。”
他从车后面绕,准备往宿舍楼走,刚走过去两步,又退回来,人瞬间清醒了。
他们的车后窗玻璃下面,用雨刷器压着一张纸。
路怀勋的眼神马上锐利起来,他心头发沉,拿起了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