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明白。”姜存恩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宋拾明和那个女孩已经下车,站在雪中等着,他握住陆晟初有些凉的手指,“陆行,不要担心,我可以解决的。”
  “我就在楼下等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漫长又显煎熬的两个小时,雪洋洋洒洒下了厚厚一层,雾气朦胧缭绕在车玻璃上,陆晟初看到楼道里闪出几个身影。
  姜存恩走在最前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宋拾明搀扶着女孩,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肿着眼睛坐上来时的车。
  陆晟初视线紧追姜存恩,直到人拉开车门坐进来,他预感不妙,降下车窗和宋拾明隔空对视一眼,对方扬眉的同时嘴角下撇,看起来既顺利又不怎么顺利的样子。
  车里弥漫着沉默,陆晟初始终没有张口,路上的积雪没来得及清理,他开得有点慢。
  “我妈不相信,说我疯了,没良心,找人演戏骗她。”姜存恩语气平淡,自嘲地笑笑,“早知道是这样,还大费周折地麻烦宋律师干嘛,不如当初直接找个临时演员,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
  陆晟初眉眼黯淡,什么也没说,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情感很复杂的一眼。
  心疼远多过于惊讶。
  “陆晟初,我感觉我好蠢。”姜存恩看着窗外的大雪,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喑哑哽咽,“我到现在竟然还在渴望她爱我。”
  姜存恩下巴缩在围巾里,他倔强地不肯眨眼,干涩酸胀的眼睛不停地流泪,他感知不到,也擦不干净。
  陆晟初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做什么也无济于事。
  元旦后,姜存恩病了一场,挺着上了几天班,最后高烧不退才被强摁在家里休息。
  高烧的缘故,姜存恩嗓子红肿,口腔长满水泡,疼得吃不了东西,也说不出话,脸色极差地坐在阳台旁看雪。
  从他搬过来,家里布局明显乱了不少,陆晟初对他态度不一般,保姆阿姨看在眼里,不敢乱整理他的东西,很多时候站在客厅都无从下手。
  “陆先生。”
  保姆阿姨冲进门的人颔首,上前接下他的电脑,安静地退到厨房。
  “嗓子好点了吗?”陆晟初洗完手,搓热以后走过去摸了摸姜存恩的脸。
  姜存恩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他无奈地偏过脑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用粗粝到极至的气音诉苦,“疼。”
  陆晟初站在他身旁,视线居高笼着他,眼里都是心疼,然后蹲在他身边,“明天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姜存恩点头,表情蔫蔫的,起身让出躺椅,陆晟初坐下,张开双臂接着他坐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近乎无声地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姜存恩凝望着他的脸,第一次向他提出索要的要求,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陆行,你可不可以给我买一架钢琴?
  陆晟初不假思索,直接答应,“可以,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
  姜存恩点开手机相册,给陆晟初看他选中的钢琴,品牌和价格都中规中矩。
  陆晟初不太懂这个,他下意识地反问:“这个好吗?要不我带你去试试其他的,你觉得哪个弹着顺手就定哪个。”
  “就这个。”
  姜存恩艰难开口,破锣嗓子的声音,听得陆晟初哭笑不得,说什么都点头,生怕他多说话,加重嗓子的病情。
  钢琴送来那天是周五,姜存恩下班回去才看到,他顾不上换掉西装,呆楞地站在专门空给他的钢琴房门口,看着那架和他家里一模一样的钢琴。
  转天。
  陆晟初吃过早饭,卧室里的人还在赖床,他伸手在被子里抓人。
  “陆行。”
  “嗯。”
  姜存恩躺在枕头上,被他环在臂弯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认真地说,“我想在钢琴上吃早饭。”
  闻声,陆晟初下意识蹙眉,眼里的笑意凝固,空气安静了一小会儿,他不问缘由地点头说:“可以。”
  等姜存恩洗漱完,保姆阿姨把早饭给他端到钢琴上,姜存恩在钢琴凳坐下,盯着他最喜欢吃的几样东西,却没有一点胃口。
  童年到少年的时代,如同一场电影在眼前放映,姜存恩静静地坐着,任由那些画面和声音朝他袭来。
  “姜存恩,不要在钢琴边吃东西。”
  “姜存恩,水不要撒到钢琴上。”
  “你知不知道钢琴有多难清洗?”
  “为什么非要和妈妈作对?”
  “把牛奶端走,弄撒了看我怎么打你。”
  “赶紧过来练琴。”
  ......
  保姆阿姨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快步走到钢琴房间门口,看到牛奶从钢琴键里滴落,她转头去拿抹布,却被陆晟初制止,示意她去忙其他的。
  黑键上铺满了牛奶液体,姜存恩看着,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少年时代一直下不去手干的事情,今天终于干了一次。
  他一定要找机会,砸了刘兰珍家里那架钢琴,去他妈的钢琴练习。
  姜存恩撒完气,回到餐桌旁,若无其事地让保姆阿姨再给他盛一份早餐。
  保姆阿姨摸不清状况,看陆晟初的反应,见他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便心领神会地转身去厨房。
  “气消了?”
  “没有。”姜存恩实话实话,“我本来以为找架一模一样的钢琴,就能抵消我的火气,但根本没有,我必须把家里那架砸了。”
  “择日不如撞日。”陆晟初轻描淡写。
  “嗯?”姜存恩下意识眨眨眼睛,有些磕巴地问,“今、今天吗?”
  陆晟初面不改色地点头。
  姜存恩倒不是退缩,只是不太想和刘兰珍还有姜民碰面,他迟疑地‘嗯’了一会儿。
  短短的几分钟,陆晟初似乎已经做好周密计划,其实也谈不上‘计划’,毕竟光明正大光明地撬门,一群人冲进去打砸,听起来有点像黑社会。
  姜存恩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逗自己,更难以想象这是正经稳重的陆晟初能说出的话,努力消化了半天他提出来的‘计划’,最后还是决定作罢。
  “再说吧。”姜存恩清清嗓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霸道,蛮不讲理。”
  “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我平时怎么没感觉到?”
  陆晟初擦了擦嘴角,先是看着别处,眉眼间淡淡的笑意,接着看向姜存恩,用口型说了‘在床上’三个字。
  “......”
  保姆阿姨收拾钢琴房的残局,经过客厅,姜存恩脸顿时红透,他咬牙挤出声音,“分情况!这个不算!”
  “那就是很喜欢?”
  “我没这么说!”
  陆晟初无声地拖长声音,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继而高挑了下俊眉。
  第79章 忘词
  春节前赶开门红冲刺阶段,各部门工作量激增,多数任务指标翻倍,连会都是一个接一个。
  周一夕会结束,邓菁留下各组新人,培训调整后的考核标准,姜存恩出会议室前,轻拍了下旁边打哈欠的小杜。
  对方忙回过头,小声问:“怎么了存恩哥?”
  姜存恩压低声音嘱咐,“好好听,别走神儿。”
  下楼透口气回来,姜存恩在工位刚坐下,秦然从行长办公室汇报项目出来,“存恩。”
  “然姐,我在。”姜存恩回应,“怎么了?”
  “来陆行办公室。”
  “好,马上。”
  姜存恩在椅背上靠了几秒,深呼一口气,藏好眼里的疲惫,敲开陆晟初办公室的门。
  “陆行,您找我。”
  “新人培训考核制度,你怎么没参加?”陆晟初也忙,手边放着两个空咖啡杯,捏了捏眉心。
  “菁姐说带新人的同事不用参加,让我们先忙手头的工作,培训结束会把文件发群里。”
  “嗯。”陆晟初眉梢浮出一点肯定的笑意,“近半年小杜的表现不错,起码在这批新人里还算出众。”
  “中规中矩。”
  姜存恩待在他身边,耳濡目染,谦虚周全的姿态有几分像他年轻的时候。
  “这次不用谦虚。”陆晟初极少直白地夸人,或许是私下又有一层亲昵关系,跟他说话的时候,低沉嗓音里夹带着温柔的欣慰,“你教得不错。”
  “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平时组里的同事都挺关照他的。”
  “好。”陆晟初被他说动的语气,全然不知的宠溺,“都有功劳。”
  聊完公事聊私事,姜存恩靠近,伸手摸他一夜之间冒出的青黑胡茬,“你什么时候下班?”
  “一会儿。”陆晟初晚上要回陆家陪长辈吃饭,他看了眼腕表,“还能再陪你十分钟。”
  姜存恩苦涩,“但是我恐怕没时间陪你,那个项目资料我还没弄完,要回工位加班。”
  榆京下了几场雪,姜存恩怕太晚路滑,他收拾好要用的文件,比预期地早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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