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结果他一出来,就被告知姜存恩已经下班。
公司部领导向来不喜欢办公室里有人情绪化工作,他皱了下眉,安排秦然明天晨会着重强调这件事。
他说完准备回去,下一秒,行长办公室的门打开,陆晟初神色自若地出来,和他迎面相走。
“陆行,您下班了?”
“嗯。”
陆晟初回答完他的问题,径直走向秦然的工位,随和嗓音打破紧张气氛。
“明天你们组的晨会我也参加。”
各小组每日晨会,除了组员叙述当日安排,主管通知一些事程,没什么系统性的汇报内容,行长一般也不会出席。
所以秦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摸不准他的意图,下意识地看向副行长,结果对方也迷惑不解地拧紧眉头。
陆晟初重复,“有问题?”
“没、没问题。”
*
酒吧场子刚预热,姜存恩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转动手里的酒杯。
透明杯身里的酒液,色彩暧昧交汇,姜存恩仰头一口灌下去,他吃进去几块冰,撑得腮帮子鼓鼓的。
付明哲从外面进来,目光焦急地四处晃,他边走边找寻,婉拒了一位身材火辣美女的邀请,最后在昏暗的角落找到姜存恩。
“怎么了?“付明哲要了杯温水,在他对面坐下,温柔询问。
姜存恩闻声抬头,没想到他会来,“明哲哥,你怎么来了?”
“张子浩他们刚下班,估计要晚点才能过来,他给我发消息问我有没有时间,说你情绪不太好,让我先过来看看。”
“哦。”
“出什么事情了?”
“说来话长。”姜存恩喝了口烈酒,忍着后劲吐了口浊气,仰头拖长声音撒气道,“真不想干了。”
“那就不干了。”付明哲当是多大的事情,好脾气地说,“来我工作室帮忙,文商银行给你开多少,我就给你开多少,怎么样?”
“明哲哥,你好歹也劝劝我。”他不按常理出牌,姜存恩一愣,过后气顺不少,笑着说,“算了吧,我又不懂室内设计,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这是他的推脱之词,付明哲听过不下几百次,他耸了耸肩,接着追问:“所以到底怎么了?”
姜存恩放下玻璃杯,他没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迷信地猜测:“我感觉我可能是和新行长八字不合,自从他来了以后,我真的是接二连三地挨处分,我们支行从开年到现在的警告单全让我一个人领了。”
“你又挨训了?”
“何止。”姜存恩气极反笑,“一级警告单一张,我的奖金全没了。”
“为什么?”
“因为被分行合规部发现我违规储存客户资料。”姜存恩发泄情绪,“都怪陆晟初,他明明昨天就知道今天分行会来检查,还不告诉我们,不然我昨天下班就收拾了。”
“陆晟初?”付明哲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个名字,“你同事?”
“我们行长。”
付明哲顿了下,不知为何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敌意。
“他故意的吗?”
“不应该啊。”说实话,姜存恩也想不通,“按理来说我这种违规情况,他去分行也要受处分,就算他针对我,也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吧?”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不是不告诉我,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姜存恩纠正,“他才不会单独偏向谁呢,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他语气听起来不经意的失落,付明哲洞察力惊人,挑了下眉,想问又没有问出口。
“估计他是觉得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克己复礼,遵守行规行纪。”姜存恩说完,补了句对他的评价,“跟个老封建大家长一样。”
“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老老实实领警告单。”姜存恩不甘心地说,“其实今天早会各主管通知了大家分行会来检查,但是我早上陪他见客户,不在行里。”
姜存恩没说名字,但这个“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更气人的是,如果按照约好的时间,我也能赶回去收拾东西。”姜存恩气得握拳捶了下桌子,“但是那个客户竟然迟到了,还迟到了五十分钟。”
付明哲疑惑,“迟到了也没有发消息告诉你?”
“告诉了,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这种战略型客户根本得罪不起,万一流失,我可就不是拿警告单那么简单了,到时候直接收拾东西滚蛋。”姜存恩憋了一整天的窝囊气,此刻终于忍不住嘈道,“关键最气人的是沈总有一个秘书,还有一个助理,这两个人加一起连沈总的行程和会客安排都搞不清楚。”
付明哲等着他的下文。
“废物!”姜存恩骂得直白,“都他妈是废物!”
“......”
“还有那个沈总也是,明知道自己工作安排紧,还不挑个稍微空闲点的日子,他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吗?”姜存恩口无遮拦,“我们行长陆晟初更是脑子不正常,客户迟到,他竟然一分钟都不等,拍屁股就走人,留我一个人在那里等,我要是所有业务都能和客户拍板,还要他干什么?干脆把这个行长让给我当得了!”
“存恩,你先冷静点。”
姜存恩骂了一圈,正在气头上,仰头喝了半杯酒,烈酒滚过咽喉,浓厚的辣,呛的他眼尾沁红。
玻璃杯底在桌上撞出清脆响声,不轻不重,姜存恩咬牙泄恨,“等我当了分行行长,我第一个就把陆晟初给开了!”
他这话说得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属实没什么威慑力,付明哲只觉得挺有意思,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笑,装作眉目深沉地认同:“这些人当领导都当习惯了,根本不会去考虑手底下的人有多难,不过你之后不用太委曲求全,想继续干就继续,不想干也没关系,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就好。”
慰藉的话,姜存恩没听进去几句,其他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有些神智不清。
姜存恩酒量相当好,不喝到一定程度,绝不会是这种表现。
“他怎么了?”张子浩不放心,问了付明哲几句,“怎么喝这么多?”
付明哲跟他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说完望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姜存恩,若有所思。
他知道,以姜存恩的承受能力,绝对不会因为这样一次挨训就这么反应过激。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他刚刚下意识表现出的失落,至于为什么失落,付明哲不敢确定。
“存恩,别想了。”
张子浩把姜存恩手里的酒杯换成白水,听见他喃喃自语,有点难以置信,也有点委屈的意思。
“他怎么能这样,一句好话都不替我说...”
“我明明都是为了他...”
“我要不是怕沈总去分行投诉他,我才不会冒着领警告单的风险在那儿等着。”
“太过分了。”姜存恩趴在桌上,枕着一条手臂,脸露在臂弯里,胡言乱语,“他真的太过分了。”
“我再也不和他出去见客户了。”
转天还要上班,张子浩不敢再让姜存恩继续喝,把他扶起来,付明哲拿着车钥匙,垂下眼睫思索许久,像是刚回过神,“我送你们。”
“麻烦明哲哥了。”
“没事。”付明哲笑了下,心事重重地看向靠在一旁的姜存恩。
姜存恩仰头闭着眼睛,懊悔地嘟囔,“我要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就和他一起走了。”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跟陆晟初走。”姜存恩忽然坐直身体,伸出三根手指,眼神迷离不聚焦,含糊打保证道,“我一定跟陆晟初走。”
张子浩给他穿外套,没听明白他的醉酒胡话,一个劲地点头敷衍,“行行行,跟陆晟初走。”
旁边的付明哲呼吸一滞,整个人心绪很乱,开车路上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姜存恩穿着衣服,被塞进被子里,张子浩给他倒了杯温水喂下去,等着他睡熟才走。
他走出单元门,付明哲还在楼下抽烟,一件素色的棉麻衬衫,标志儒雅。
“明哲哥,你还没走啊。”
“我送你回去。”付明哲揿灭烟,兴致缺缺,他启动车子,注意力全在车内的酒精味上,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存恩的那个领导你见过吗?”
“那个新来的行长?”
“嗯。”
“没见过真人,只见过照片。”张子浩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
“哦。”张子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存恩好像不太喜欢他。”
“是吗?”
付明哲情绪低靡地应了声,眉眼之间很是焦虑,冲着右拐的车辆,长长地摁了声喇叭。
......
支行小组晨会八点五十开始,秦然小组各组员准时到会议室,陆晟初进来,抻裤腿落座,抬眼打断主持会议的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