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深吸口气,梁嘉树声音沉抑道:“行,我知道了。”
举着针筒犹豫片刻,他转身又将药剂器具统统收回医药箱。
梁嘉树绕到谈霄身后,又确认一遍捆着他双手的绳结没有松散,然后走向门口。
离开前,转身看着坐在房间中央的谈霄,梁嘉树扶了下镜框又恢复往日春风和煦面孔,他微笑地说:
“别着急,等我回来,咱们再慢慢玩。”
……
随着楼下汽车引擎声远去,丁篁从窗边收回视线。
刚才看到梁嘉树步履匆匆地乘车离开,虽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丁篁知道,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房门锁死,手机也被收走了,他在屋内把每个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备用钥匙。
既然不能走门,那看来只好爬窗了。
转头望向窗外,两层楼不算太高,问题是自己的房间在阳面一侧,而关着谈霄的影音室在背阴面的三层,如果想从外面绕过去,只有先爬到二层同一侧的外置露台,再经由露台进入别墅内部,绕开一路监控摄像走楼梯上到三层。
全程不仅要动作小心,还要耳聪目明,机警地避开外面随时巡逻的保镖。
光是想想,丁篁都觉得这是个过于艰巨的挑战。
但如果自己一直被动地留在房间里,另一边谈霄又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毕竟初来乍到时,梁嘉树对“以前的自己”都不曾心慈手软,何况现在青年已经暴露他并非是真正的梁霄,所以丁篁不敢深想梁嘉树会怎么对他。
莫名的,脑中浮现出青年用含笑眼睛望向他的样子,还有曾经为自己做的种种,或无心或刻意,那些记忆都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撼动着丁篁的心。
抿了下唇,望向窗口的双眼逐渐凝聚出坚定神色,丁篁深吸口气拉开玻璃窗。
太阳快掉下去了,鲜艳明丽的夕照投在眼皮上,闭眼是一片暖融融的血橙色。
瑟瑟秋风里,丁篁向窗外迈出第一只脚。
空调外机在窗口左下方,丁篁努力伸展左腿,脚尖几次够到机器外壳,却都滑脱了。
楼下巡视的保镖还没绕到这边,按捺住狂飙的心跳丁篁又尝试几次,终于踩到外机上面,他双手离开窗沿,埋低身子调转方向。
手指抓着每个房间窗户的外边框,脚踩楼体外表突出的一道窄边,丁篁像走钢丝般蹭到露台附近,顶着额头冒出的一层细汗,他打量竖在露台最外围的栏杆,默默在心中估算距离。
忽然,楼下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丁篁瞳孔骤缩,下意识扭头向声源处望去,几乎能瞥见正从拐角转过来的巡逻保镖的衣角。
不容自己再犹豫了,丁篁伸长手臂蓄力横空一跃,两手堪堪搭住露台围栏,但白色罗马柱的外形流线顺滑,他右手抓稳其中一个栏杆,另一只手却脱力滑开,在粗糙的墙皮外壁上磨了好长一截。
瞬间迸发火辣辣的钻心痛感。
“嘶……”
丁篁小小地倒抽一口凉气,手指生理性地颤抖着,但不敢耽误时间,他忍痛屈膝蹬墙,利用反推力一鼓作气翻上露台。
等保镖巡逻到楼下时,一绺黑色发梢恰好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
贴墙站在阴影中,丁篁反复深呼吸几次,平息剧烈吵耳的心跳声。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扑掉身上灰尘,又抬起左手端详,大鱼际的位置在刚才摩擦中蹭掉了块皮,露出一片冒着血津的嫩肉。
火辣鲜明的痛感十分提神醒脑,丁篁朝掌心“呼呼”两下,擦掉头上的汗,抿紧唇线继续向前。
一路小心避开各个摄像头的监控区域,他贴着墙边终于来到影音室门口,幸运的是,因为走得匆忙,也可能梁嘉树出于自信,并没有将门反锁。
伸手向下轻轻一按,内部弹簧伸缩,门开了一条缝。
走廊上的光泼进昏暗房间内,对面墙上的摄像头红点闪烁,显示正处于工作状态,监控角度对准房间中央。
而谈霄就倒在那片区域,双手束在背后,两只脚踝也被捆在一起,安静地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丁篁神经一紧,目测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大概扫不到门口,他向前凑近半步,张口一连叫了几声谈霄。
但青年完全没有反应。
视野余光扫到门边的架子上,有个摊开一半的医药箱,里面摆着一支已经拆封的注射器。
丁篁心跳陡然加快。
“阿霄,醒醒……”
又唤了几遍,不自觉暴露出慌乱轻颤的尾音。
倒在地上的青年还是没有苏醒迹象,丁篁大致扫了一圈,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明显的外伤痕迹,那就说明可能只是单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
顾不得多想后果,丁篁抹把眼睛,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诶诶别哭,逗你玩儿呢。”
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丁篁蓦地抬头,看到谈霄面色如常地坐在原地,正目光融融地望着他。
一瞬间太阳穴青筋蹦跳,用力咬了下牙,一股邪火在心间流窜,丁篁没忍住,朝他隔空挥舞下拳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说完静了静,又补道:“我没哭。”
“哦——那怪可惜的。”
谈霄勾着嘴角,半真半假地感叹。
“行了别贫了,”丁篁放轻声音,“那边能拍到你,我没办法过去,不过我带了把小刀,你先自己把绳索割断。”
说完,他将手心的折叠刀放在地板上,朝着谈霄的方向用力滑过去。
谈霄转了个身面向监控,背后双手藏在拍不到的角度拿起刀一边割绳索,一边继续和丁篁闲聊。
他问:“你找到钥匙打开房门了?”
丁篁答:“没有,我从外面绕进来的。”
“外面?”谈霄反应两秒,“爬窗啊?”
丁篁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他背对自己看不见,又立即“嗯”了一声。
谈霄问:“那你没摔到吧?”
“没……”丁篁默默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三言两语便把各自情况聊得差不多了,两人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空气一时恢复安静。
过了一会儿,谈霄先开口道:“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他的。”
丁篁抿咬下唇,不自觉又想抠弄手指,但掌心的疼痛让他把手缩了回去。
想了想,他说:“其实最初就有点怀疑,因为你们性格差别太大,而真正起疑心是在主题乐园那次,你投篮很准,但梁嘉树并不擅长。”
谈霄问:“那是什么时候确定了我不是他呢?”
丁篁说:“湖边放烟花的时候,为了试探你,我买了香菜椰奶拿铁给你喝,因为梁嘉树不吃香菜。”
“哦……”谈霄点点头,“那和我猜的差不多。”
望着青年后脑勺,丁篁犹豫片刻说:“其实你本来也没打算认真隐藏吧,毕竟左执手这种过于明显的特征,像是你刻意漏给梁嘉树看的。”
闻言谈霄转回身,看着丁篁勾起唇角,笑得有点坏。
他说:“这么敏锐啊,小竹老师。”
丁篁眨眨眼,没有说话。
谈霄继续道:“如果不让他发现的话,难道真的等他给我换个头,然后被送出国,当一辈子被监视被控制的米虫吗。”
他嘲讽地笑了笑,“所以尽早让他发现,不过是加快一下进程。”
谈霄朝丁篁挑起眉尾,摇着头故作高深道:“这就叫不破不立,置之死地而后生。”
虽然**还被绳索束缚着,但青年神态嚣张、肆意,让丁篁有些恍惚。
此刻打开天窗说亮话,揭掉了一切伪装,眼前人明明外形依旧和梁嘉树近乎一致,整个人却像完全变了个样。
从内到外,气质都大不相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但是他又是谁呢?
一直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他自己,又是谁呢?
丁篁喃喃问出口道:“你原本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你是做什么的,多少岁,为什么会附在别人的身体上。
是因为原来的你……已经去*世了吗。
仿佛看出他有太多疑问,对面的青年笑了笑,说:“关于我的真实身份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我是你的粉丝,十多年的铁粉。”
丁篁:……
骗人,明明自己正式出道才九年半。
不过回想曾经在出租车上,青年对他创作的歌曲如数家珍的样子,丁篁心里是倾向于相信他的。
而且牛皮本上记录的他愿意为自己做那么多,也都有了合理解释。
“那你之前和梁嘉树说喜欢我,也是为了激怒他引起矛盾,加速进程,对吗?”
“不对。”谈霄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咳……”
丁篁呛了一下,语气支支吾吾起来:“你、你别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