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说白了,他就是吃个情怀,就像我们怀念童年时期的动画片和零食一样。
走吧,吃我的鱼香肉丝盖饭。
第34章 笔记本的烙印
天气转凉,明晃晃的太阳没有一点儿热气,施施然地洒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很久没有经历过冬天的丰城染上一层银白的霜,下一刻好像要下雪。
吃过午饭,季青临在附近的公交站牌等公交,徐行早已打到一辆出租,天冷,他穿得薄,出了饭店直打哆嗦。
出租车里会开空调,季青临站在路边,远远望着那辆出租想,幸好他不会挨冻。
季青临拢紧外套,确保风不会顺着宽大领口灌进来,公交车上人很少,又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像自习室,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木然地看着窗外缓缓驶过的招牌。
到家,摘掉沉重的书包,奶奶坐在两个人走动都转不过来的小房间里,突然想到,当时徐行在这里吃饭会不会觉得很挤。
季青临简单收拾了一下沙发上的衣服和药盒,放到该放的位置,又把垃圾桶和扫把拿出去,他离远一些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他又把垃圾桶和扫把放回原位。
奶奶给他织了一件浅灰色的圆领套头毛衣,交错的菱形纹路很有立体感。
“你看看多好看,”奶奶满眼都是对孙子的夸奖,“我就说你适合这个款式,没白费功夫,比你爸小时候还俊。”
季青临套上毛衣在奶奶面前转了一圈,毛衣宽松休闲,他的肩膀宽挺,虽然没有几两肉,却也撑起来了,只是经典老气的颜色让他看起来不像十八岁。
奶奶:“怎么最近不见小徐过来玩?”
季青临倒水的动作一滞,随后眼睛弯起来,目光亲切:“他忙着学习呢,家里管得严,我们平常在手机上联系。”
奶奶对这个孙子哪哪都满意,听他班主任说,季青临在班里人缘挺好的,一下课有不少同学围着,可这三年,也没见他说起哪个朋友过,小徐那孩子是第一个,人长得乖,说话也好听,上次她坐在这里织毛衣,那孩子还默默给她理毛线,喜欢得紧。
“有联系就好,”奶奶松一口气,“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小徐是不是比你低一点儿?胖瘦倒是差不多,我给他也织一件毛衣,你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颜色。”
季青临找了个插排,连上线,把小太阳放到她脚边:“不用,奶奶,他不需要。”
老年人身体本就弱,容易生病,大冷大热根本受不了,小太阳加热快,不一会儿就烤暖和了,小太阳的光比电灯泡更亮更昏黄,就这么照在老人枯树叶一样的脸上。
“怎么会不需要?”奶奶坚持要给徐行织一件毛衣,“他们想买还买不到呢,算是奶奶给小孩儿的礼物,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
奶奶思想执拗,季青临劝不动她就不劝了,他把手放到小太阳的边缘,汲取温度,叮嘱:“我下午去兼职,这个就别关了,要不然天冷,你腿又该疼了。”
“这个太费电了,我暖和一会儿就行了,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奶奶语气强硬。
季青临没法:“你还记得去年,就一个晚上没开电热毯,你直接冻得发烧,住了一个星期医院才缓过来,咱们家不缺这点儿电费。”
奶奶扭过头,鼻子发酸,说不出来话了。
她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什么孽了,要连累自己的孙子那么小就要担起家里的责任,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玩的时候,他只能闷在餐厅后厨或者超市为每一笔水电开销发愁,更别提还有她的医药费。
她对这个孙子又喜欢又心疼。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家的阿青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没有负担地长大,他会比现在更优秀,可一切都太晚了。
奶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季青临急着去兼职餐厅,去晚了又该扣工资了,昨天错过了一辆公交车,他卡着点儿到,直接扣了一半工钱。
又给奶奶交代几句让她织毛衣的时候开着灯,小太阳不要关,他回来的时候会检查,这才放心地出门。
临走前,奶奶说:“别忘了给我打听打听小徐那孩子喜欢什么颜色。”
“好,知道了。”季青临应着,走出去,关门。
电暖扇嗡嗡作响,奶奶看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拿起针线筐里被埋得很深的相片,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相片上的两位年轻人,喃喃:“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们以前也很幸福的是不是。”
“你当初要是肯低一下头……”
“唉,阿青没了你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季青临提前十五分钟到的餐厅后厨,他换上工作服,刚从衣帽间出来,老板拿着考勤表守株待兔。
“你再不来,客人都走光了,我们餐厅要是都招你这样的员工,还开不开了?”
老板是个秃顶,发际线在脑门中间,额头锃亮锃亮的,像刚抹过鞋油的皮鞋,眉毛粗黑,眼睛又小,不论看谁都给人一种睁不开眼睛的错觉。
季青临是在接了家教之后找到的这个活,时间不冲突,就来了,不过干了两天才知道老板是个笑面虎,第一天对对所有人都和善,后面只要一点儿不顺就大发雷霆,有一个服务生已经被骂哭,隔天连工资都不要就跑路了。
他还在坚持,还有半年就要高考,趁着寒假多赚点儿,下学期就能多出点儿时间学习。
保持年级前几的成绩不容易,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他平时工作细致,除了比其他人晚来那么十几分钟几乎没有差错,老板每天只能每天盯着考勤表找茬。
一旦有了找茬的心,那干什么都是错的。
他大概明白些什么。
他负责十到二十五桌的服务,另一个服务生上错了菜,二十六桌的菜上到了十六桌。
“能干干,不能干滚!”闭店后,老板对着六个服务生大吼。
那个女生直接把工作服甩老板脸上:“我不干了!一个破店,九十多桌就招我们六个,拿我们当驴使唤呢!”
女生气得脸和脖子都是红的:“我就没受过这窝囊气,你自己什么样子不清楚?还舔着老脸说我们不认真,你眼是瞎了吗?赶紧撒泡尿照照吧!”
女生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他们五个和老板在店里。
没想到老板不但没发怒,平时总皱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行了,你们该回家就回家吧,别在这碍眼了,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哦,还有,她的那十五桌你们记得分一分,干得好的发两百奖金。”
大资本尚且会画个又圆又香的大饼,让你心甘情愿给他当牛马,小资本直接猖狂无道,公然剥削劳动力,就差把“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这几个字打印出来贴在他们脑门上。
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家里静悄悄的,轻手轻脚洗漱过后坐到书桌前,很累。
虽说一个寒假给徐行家教的费用够他过一段轻松日子,但他还是有紧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逼着他往前跑,只要停下,就腹背受敌。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书架,上面放了很多零碎东西,抽出一本笔记本,黑色的高亮牛皮封面,是他爸爸的笔记本,二十多年了,被保存得很好,使用痕迹褪去,字迹也被镀了一层纱,模模糊糊,又力透纸背,在泛黄的纸张背部打上坚硬的烙印。
字迹有些凌乱,没有刻意追求工整,却有一种流畅独特的美感,上面记着他爸爸所做菜的菜谱,每一篇都很详细,食材、调料、火候、烹饪方式和时间,就连西红柿鸡蛋的菜谱也在上面记着。
季青临轻轻摩挲着纸张背后突起的字迹,他很喜欢这样摸,他爸爸的胡子也是这样扎手,粗短的胡茬贴近稚嫩的脸蛋,油烟气和薄荷香烟的味道一同卷入肺里。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
没有。
笃笃——
“阿青,我进来了。”奶奶敲了两下门。
季青临把笔记本放回书架,却还是被看到了,奶奶缓缓移开目光。
“怎么了吗?奶奶,这么晚了我以为你睡了。”
奶奶热了一盒牛奶,放到他手边:“高三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用脑多,你喝了就赶紧睡吧,累一天了。”
牛奶是季青临买来给老人补钙的,老年人骨质疏松,钙流失严重,要是不及时补钙,小打小闹就容易骨折。
“我没事的,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季青临仰头看着她,“倒是您老人家,就为给我热一盒牛奶,都快九点了还不睡,下次别等我了,早点儿睡。”
奶奶抬手摸了摸季青临的后脑勺,视线不自觉落到那个黑色笔记本上。
“我不打紧,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我身体好着呢,”季青临扬起一抹笑,“你就别担心了,快回去睡吧,我喝完牛奶就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