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哎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杜若飞走到季青临和徐行中间,一手摸一个人的手臂,“是不是觉得最近运气有点背,来,我给你你们看看手相。”
说着先从最好说话的徐行开始,马上要摸到人家手腕,徐行拒绝:“不用了。”
“别呀,我看得可准了,来,把手伸出来,只需一眼,我就知道怎么回事。”
“欸!”杜若飞挨了一脚,疼。
孟琢眼刀子剜他:“跟我走,我交代你几件事情。”
杜若飞当即松开徐行,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别说几件了,就是双手双脚数不上来的事情我都能给你办成。”
两人渐行渐远,聒噪的声音离开空荡荡的走廊,耳根清净下来。
空气愈发沉闷。
孟琢都走了,他心里为什么还这么堵?
徐行知道了,孟琢是某种无法代谢的微量元素,只要吃进去,就没办法像金针菇一样明天见。
太讨厌这种氛围,他选择打破沉默,准备抬手拍拍斜前方一言不发、该主动却不解释、随意撩拨、表里不一、固执己见的季某人。
可是该说点儿什么好,谢瀛,杜若飞,不,他要让季青临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季青临,我——”
落空了。
手,落空了。
徐行咬了一下舌头,话止在喉头。
“别碰我,脏。”
徐行愣在原地。
季青临:“我没换衣服,端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油渍了。”
徐行这才发现季青临穿的还是工作服,白色的衬衣上果然有一片片明显的脏东西,黑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像某种无法被消解的印迹。
徐行别开眼睛,原谅他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一起去吃一碗番茄面怎么样?”
第30章 知足才会常乐
他们在医院附近找了最近的一家面馆,只是不卖番茄面,只好换成两碗牛肉拉面。
快要闭店,人不多,筷子和瓷碗叮叮当当地碰出声响。
比起他们两个之间子虚乌有的事情,季青临还是更关心谢瀛吧。
徐行:“孟琢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他办事情还是值得相信的,谢瀛和谢子初都能安排好,而且谢瀛在孟家的私人医院,谢禹成肯定找不到。”
“嗯。”
季青临话少得让徐行发慌。
“季青临,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我没被孟琢的话吓到,要被你的状态吓到了。”徐行撑起一个无奈的笑。
你关心谁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儿。
季请临:“他的话,你信多少?”
莫名其妙的。
等等,徐行握紧筷子,反应过来后情绪竟然处在抛物线顶端,“他的话一直都半真半假的,我舅舅舅妈也不一定能分清。”
徐行说:“而且你是你,你的家人是你的家人,我和你待在一起这么久,你要是想对我怎么样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我有鉴别力的。”
酝酿许久的话就这么流利地说出来了。
徐行低下头,意图太明显,对方没问这么多,此地无银三百两,想把自己的脑子拿出来涮一涮。
季青临听笑了,“你怎么像个小傻子一样。”
他不知道季青临说这个话的真诚度有多少,但自己确确实实听进去了。
“我不傻。”
“嗯,是我傻。”
话题终结于此,想知道的消息已经从双方的交流中得到,有些话不适合明明白白说出来,只适合从细枝末节的隐喻里琢磨。
吃完饭出来,已经很晚了,他们并肩走了一段路。
季青临:“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徐行看了眼时间,“你来这么急,肯定没和奶奶说,你回去吧,我打个车,很快就能到家。”
“好,到家给我报平安。”
徐行招来一辆出租,季青临站在路边,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才转身离开。
走着走着,他脱掉工作服,扔进垃圾桶。
徐行没有回孟家,他给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下了车也没有第一时间进家门,他们家小区附近有条夜市街。
徐行把身上所有零钱搜罗出来,径直走向夜市。
那种飘渺的空虚已经很久没有降临。
明明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开心。
到底是为什么。
他再次吃到吐,抱着马桶,酸水刺激着他的鼻腔和眼睛,克制不住地流出生理性泪水。
他给季青临发了一条回到家的消息,扔下手机投入到新一轮机械性进食,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想一味地把东西塞进嘴里、吞咽、吐、再咽、再吐。
撑,食管填满食物,只要呼吸,喉咙里就冒出残渣。
谁能来救救我。
他想到之前看到的一篇帖子,里面说,只要一暴食,就觉得人生完了,那时他还没有这么严重,每次吃多少还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想,不就是吃多了,第二天少吃点儿就好了。
现在,徐行按下冲水键,脑子雾蒙蒙的,一层朦胧的纱笼在上面,胃疼,额头沁出一层汗。
他什么都不能信。
没有脱衣服,不小心弄到地上的垃圾袋也没有收拾,家里没人,他可以晚一点儿,不用时时刻刻保持整洁,迷迷糊糊睡着,做了很多个黑白电影般的梦。
半梦半醒间,竟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那种冷艳的、严肃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声音,让徐行倏地睁开眼睛。
他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砰”的一声巨响。
“徐行?这些都是什么?你在家里都吃这些?”
孟雅君把行李箱推到一边,拍开灯,“一进家里都是油腻的味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把外面那些东西带到家里,你到底听没听?”
徐行坐起身。
孟雅君拉开窗帘和窗户,冷风吹进来,“你要让我操心操到什么时候?我天天工作都这么忙了,回家就想好好休息一下,怎么就这么难?”
说着拿出抹布和垃圾桶,徐行跑到她身边:“妈,我来收拾吧。”
“你添什么乱,站一边去,”孟雅君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又看到徐行衣服上面的油点,皱眉,“把衣服脱了,洗澡去。”
“妈,我自己能收拾,我就是有点累,打算睡一觉再起来收拾的。”
“你累?”孟雅君直起身子,“你考那一点儿成绩还好意思说累,我看你是和你爸在饭局上混懒了,什么话张口就来,当时就不该听你爸的,就你这态度,复什么读,再读三年也考不出来。”
孟雅君丢掉抹布,打开衣柜翻出一套睡衣:“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高考之后赶紧出国,别想着走你爸的老路。
徐行攥紧手心:“我不想出国。”
“这是你说不想就不去的?”孟雅君不由分说,“我前前后后给你申请这么多次,孟家那边的人脉我都快找烂了,你现在给我说你不想出国?你把我的话当什么?我平时对你还不够上心吗?”
“把你那衣服都脱了,洗干净再出来,让我再发现一次你吃垃圾食品,零花钱全部没收!”
徐行走进卫生间,胃更疼了,像刀绞,要把他的内脏都撞碎。
出来的时候孟雅君已经离开,房间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精味,床单被罩全部换了一套新的。
他躺进干净的被子里,昏昏沉沉睡着。
期末考按时来临,按成绩分考场,徐行虽然不在最后一个考场,但离季青临的第一考场还是很远,只能趁着午休的时候和季青临说一下谢瀛的情况。
孟琢打电话说,他找人给谢瀛办了休学,给谢子初重新找了个小学。
徐行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他,让他放心,谢瀛在孟琢那里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季青临点头说“好”“知道了”“谢谢你”之类的话。
彼此又心照不宣地略过孟琢戳心窝的指证。
徐行觉得,或许季青临也知道孟琢在丰城有绿色通行证,想办的事情只需要一个招呼,就有无数个想巴结孟家的人跟过去,所以只得到谢瀛平平安安的消息就知足了。
也许,他也该知足。
但那太难了。
孟家私人医院,病房。
孟琢端出一碗小米粥,医生告诉他病人这几天饮食要清淡,于是他连续带了三天的小米粥,照顾病人要有精力和耐心,老老实实坐在这儿盯着仪器数值变化再加上床上那位爱搭不理的态度把孟少爷的心情搞得极度差。
谢瀛已经醒了,他垂眸看一眼嘴边的勺子,偏过头。
孟琢往前伸了伸,谢瀛依旧不买账。
“我弟弟呢?他在哪儿?”谢瀛看着天花板,麻木地问。
孟琢黑着脸:“把粥喝了就告诉你。”
“呵。”又是这句话,谢瀛已经不伪装了,什么样的情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糟吗,他看到孟琢的脸就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