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孟琢抬起头看他一眼，嘴角染了轻蔑的笑：“九点回去，别和我爸我妈告状。”
现在才三点多，徐行倒吸一口气，能在这里玩一天也是他们的本事，孟琢能肆无忌惮地在这里玩，但他待这里要是被徐英杰知道，可能会再现一次高考出分现场。
孟琢对着在电子屏前点酒的人，指指徐行，说：“给他点一杯牛奶。”
徐行很快被人挤到外围，他想再进去和孟琢说话，却一句也插不上，一个人把他按在座椅上，看着很面善：“别着急，等他玩腻了就回去了，用不了多久。”
徐行正焦虑着时间赶紧过去，送酒的服务生推门进来，徐行抬眼和他对上。
那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徐行，惊讶的神色呈现在白皙的面孔上，和这个环境意外地适配。
徐行：“谢瀛，你怎么在这？”
谢瀛把牛奶放到他手边，他看徐行时的笑意总是很真诚，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这杯牛奶是你点的吧？”
“你在这兼职？会不会有点儿危险？”徐行对这种场合的刻板印象挺重。
谢瀛笑出声：“或许比起关心我，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季青临，他被隔壁包厢的客人缠住了，我没办法帮他脱险。”但你可以。
“他也在这？”徐行听出谢瀛的话外之意，“我去看看。”
说完，徐行放下牛奶跑出去。
谢瀛盯着牛奶看了一会儿，低声喃道：“感谢我吧，季青临。”
他把酒依次放下，正准备离开，那边有人叫住他。
谢瀛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不达眼底的笑，叫人产生利益熏心的错觉：“孟少还有什么吩咐吗？”
孟琢曲起食指点点台面：“你过来一下。”
谢瀛没动，抿直唇线。
“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孟琢点燃一支烟。
徐行从包厢出来，耳朵清净了，肺里也清净了，看来离开那个烟酒之地才是正确选择。
徐行调整呼吸，隔壁包厢的门没关紧，他想到谢瀛刚才说季青临被纠缠，他该帮一下，虽然对他印象并不好，但他应该帮一下。
只是徐行的手还没碰上那扇门，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拉开。
季青临出来，向前走，徐行后退，眼神闪躲，颇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季青临上下扫他一眼，怎么有人来这种地方还一脸单纯的样子。
徐行一身浅色搭配，衣服规规整整，衬衫扣子保守地扣到顶上第二颗，脸也很干净，像一张被淋湿的白纸，只有眉心那一点褶皱。
耳机里接二连三传来订单的声音，放在学校或者校外任何一个地方，季青临都会逗他一会儿，但现在他实在脱不开身。
季青临对耳机里的声音说：“好的。”
然后看一眼徐行：“小少爷，陪你朋友玩去吧，我要开始忙了。”
徐行清晰地看到他胸前口袋里放着几张红色钞票，是刚才那屋的顾客给的吧，以他的经验来看，给这种程度的小费肯定会让他付出点儿什么代价，而且季青临的胳膊上还有肉色粉状物。
他替人担心的毛病犯了：“你几点结束？”又觉得自己没有说明白，想了会儿补充，“出于本能，我关心一下你，怕尖子班的学委出事情，学校少一根出名牌大学的苗子。”
这下总该清楚了，动机、目的明明白白。
季青临愣了一瞬，说：“想见我需要在门口等，时间不定，有缘人才能见到。”
季青临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明一下，我是送酒的，不陪酒。”
徐行没看到的地方，季青临眼底笑意冷得很快。
本能，关心？真可笑。
徐行站在原地，前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拿起手机给孟琢发了条消息：我有事先走了。
放在牌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却没被人拿起来看。
孟琢捏着服务生的下巴，一贯地居高临下：“再重新笑一个。”
第5章 云吞面
傻子才会为一个没有具体时间的约定等四个多小时，徐行就是那个傻子。
影子从矮墩变成竹竿，天边铺着紫金色晚霞，车辆数不清开过去多少波，徐行一下一下踢着路边的台阶，眼睛不时瞟向浅水湾的大门。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中了邪真在这等季青临，中午饭没吃几口，一个下午连瓶水也不敢买怕错过人，现在又渴又累，双腿直发软。
再过五分钟，不见人就走。
再过五分钟，不见人就走。
再过五分钟，不见人就走！
徐行抬脚，转身的动作像生锈的齿轮，忽然顿住，朝相反的方向走，不管了，去找他。
刚走两步，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灯红酒绿的大厅，徐行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你再不出来，我都要饿死了。”
季青临已经换掉工作服，穿着自己的白t，衣领有洗过很多遍依然没洗掉的油污，他不太相信：“你在等我？”
“我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路两边的饭店也看过来个遍了，那边有家云吞面馆，先吃再聊。”
徐行和季青临各自点了一碗云吞面，面对面坐下，面一端上来，徐行就大口吃起来。
“我当时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季青临心里的滋味不是太好受。
只是徐行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碗里，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含糊不清地应着。
一整天都在浅水湾里泡着，闻什么都一股烟酒味，季青临看他吃得有滋有味，意外地被感染到，也多吃了点，但耐不住店主手艺欠缺，云吞不像云吞，预制面条竟然能做得这么惨不忍睹，他吃几口停几十秒。
徐行连汤都喝完了，放下筷子，季青临碗里还剩半碗。
“好吃吗？”季青临忍不住问。
“还行吧，味道有点儿淡，添点辣椒就好了。”
季青临想到刚才徐行津津有味的样子，实在和“还行”两个字不符，那架势好像要和这碗面结婚，晚一秒就会被抢婚。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徐行吃饱喝足，心情舒缓下来，开始进入正题：“你怎么会在浅水湾……工作？”他酝酿着合适的词，选择“工作”这个词作为对季青临行为的总括。
季青临偏头看他一眼，又是阴恻恻的笑，徐行看着后背发凉。
“小少爷，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缺吃不缺穿？”
“你还没成年吧，不怕被查吗？”
季青临停下脚步，不远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熙熙攘攘的。
季青临声音轻轻的，不以为意：“谁敢查那个地方。”
也是，毕竟上面有人护着，徐行继续问：“那你一般都什么时候在这工作？”
“怎么？”季青临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但话里话外没透露出丁点儿消息，“对我的工作感兴趣？说出来怕是吓死你哦。”
徐行发现每次和他说话，话题总是被季青临带着走，他干脆也不藏了，直接道：“我就是看见你工作服口袋里有钞票，”边说边在胸口比划，“这种程度的小费一般……一般都需要做点儿什么，你——”
徐行话没说完，季青临笑出声。
徐行：“你笑什么？”他也是看孟琢点女模，亲完之后朝人家胸口塞东西。
“来，”季青临拉起徐行的一只手，笑意浮在眼里，“我告诉你需要做点什么。”
季青临的手掌和徐行想象中的一样，粗糙的，温热的，手指细长，掌心却宽厚，被攥紧时有种被砂纸包围的感觉，如果季青临给他多一点儿时间感受，徐行一定能想出更多贴切的形容词。
季青临握着徐行的手，朝自己额头上拉，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拐了个弯，他眼里笑意更浓了，那种不在乎所有的轻浮渗透血肉，似乎长在季青临的骨头里。
徐行的一只手被季青临牢牢控制，被迫放到自己的眉骨，从上到下，一一抚摸。
“眼睛可以，鼻子也可以。”季青临嘴唇微张，呼吸轻缓，随着手指的移动，视线也跟着移动，触到微凉的唇，徐行打了个冷颤。
季青临合了下眼，停了足足三秒：“这里，钱到位不是不行。”
徐行咽了下喉结，季青临还在继续，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要清晰地让他听清。
“脖子、锁骨、胸口……”
徐行脑子被按下暂停键，失去思考的能力，只有指尖碰到的地方是真实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天不是黑了吗，他怎么感觉还是亮的，是不是哪条神经出问题了。
季青临顿了顿，忽而加重力气，向下，“这里。”
徐行大梦初醒，猛得推开，两人撞上视线，瞳孔里倒映着彼此，时间停止，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又被他捉弄了，徐行呼吸发紧。
季青临像是没事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然后朝熙攘的人群看去，人群声越来越大，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宝贝儿，那边有人吵架，我们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