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万里晴一时无言，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转过头去看叶空雨，他目视着前方，对叶盛夏的示好无动于衷。
显然，他早就知道那车牌代表着什么，里面坐的人是谁。
“新年好呀。”万里晴回过头，冲叶盛夏笑了笑，同时，他也隐约瞥到副驾的后座是有人的，未见其面，只看到露出的手腕戴着翡翠镯子。
是个女人。
会是叶空雨的妈妈吗？
叶盛夏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两个红包，递过来：“老人家不在了，你第一年过来，总不好空手回去，你既说了新年好，这红包一定得收下。”
他这话说得漂亮得体。
可万里晴尴尬了。
是收还是不收啊？
就在他纠结时，叶空雨开了口：“给你就拿着吧。”
“谢谢。”万里晴接过红包。
“期待和你的下次……”叶盛夏的话还未说完，叶空雨就把车开走了。
见面。
万里晴在心里把这句话补全了。
他摸着红包挺厚，打开一看，惊了，一叠粉票子，还是连号，便道：“你哥挺讲究啊，新年红包要是都这样给，那不是满满的年味？”
叶空雨笑了下，说：“财迷。”
“呐，你的。”万里晴说着要把另一个红包塞进叶空雨的外套口袋。
“给你花。”叶空雨不要。
万里晴硬给塞了进去：“新年红包是讨个好彩头，哪能别人替你领了。”
“你不是别人。”
“真情侣，明算帐。”
“……”
到了山下，道路就畅通许多了，万里晴这才问起：“刚才车里坐的，是你妈妈吗？”
“嗯。”
“见过面了？”
“没有。”
万里晴无声叹息，问到这儿，已经算是踏入雷区了，他倒是不怕引爆烧了自己，他是担心自己干涉过多，最后受伤的还是叶空雨。
不经其痛，莫劝其善。
叶空雨是成年人了，有他自己的处事规则，即便他们是伴侣，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影响这人的决定。
“一会去吃糟鹅吧，再配上一壶黄酒，咱们也过过神仙日子。”万里晴换了话题。
叶空雨说好。
万里晴选的店面靠着河边，两岸齐齐挂着红灯笼，光影浸染着河上的石桥，一叶孤舟从桥洞中划出，披着银白大氅的少女握着船桨，哼着当地民歌，吴侬软语，歌声醉人。
吃饭的时候，万里晴多喝了两杯，很快就微醺朦胧，脑子一糊涂，平时不好说的话，这时就都倒出来了。
只见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叶空雨鼻子，凶巴巴问：“你自己交代吧，还瞒着我什么了？”
叶空雨想了想，说：“其实我房子没漏水。”
啪。
万里晴狠狠拍了下桌面：“我就知道！”
喝了酒的人，掌握不好力道，他估计是把桌子当成叶空雨了，这一掌使了全力，掌心顿时就红了。
“我靠……”万里晴甩着手，“疼疼疼……”
叶空雨无奈，起身坐到他边上，握着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胳膊上：“打这儿吧。”
“除了这个呢，还有吗？”万里晴狠狠瞪着眼前人，有点逼供的架势，他也不看看自己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两腮坨红，眼睛含着雾一样，水蒙蒙的。
哪里像逼供。
更像是……勾人。
“资料不是董爷爷给的，是我从外公书房拿的。”叶空雨摸摸他的脸，有点烫，再看看那壶快见底的黄酒，心里是哭笑不得。
本想着万里晴喝醉了酒，就把今天这一茬忘了，没想到，人是醉了，倒是还记得秋后算账。
“嗝……”
万里晴打了个酒嗝，摆摆手，“这我已经猜到了。其他的呢？叶空雨，你最好一次性说完，再有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没有了。”叶空雨说。
他都把最后一张底牌亮出来了，这回，是真没有了。
“行。”万里晴靠着叶空雨的肩，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小声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向我隐瞒身份，殷老是造梦师，是很多人的榜样，你担心我因为家事，对他有看法，是吗？”
叶空雨心下微动。
他一直知道万里晴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大大咧咧，接触久了就会发现，这人心思也很深，却难得的是通透之人，用常说的一句话形容——知世故而不世故，再贴切不过了。
“是。”叶空雨应道。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他们刚住在一起时，万里晴看那部纪录片，他只以为又是一个粉丝，这太常见了，从前还住在老八院，就有不少西大的建筑系学子去家里拜访，遇到暑假，外公家的客厅经常挤满了人，他老人家也很惜才，常会为学生写一些推荐信，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古建界的修缮大师殷时章宽厚仁慈，还有外地的学生专门来江城，就为了见他老人家一面。
但是后来一个屋檐下住久了，他看到了万里晴的另一面，纯粹、热情、坦率，虽有迷茫，却始终保持着对梦想的坚持，他没有见过年轻时追梦的外公是什么样子，可他又觉得自己见到了，同样善良耀眼，同样对建筑充满热爱，因而，他那句——朝儿，你很像我外公。不是虚言。
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说，错过了最佳的坦白时机，他反而越怕暴露身份，担心自己的病、家事不宁，会毁了外公在万里晴心里的完美形象，虽然，他知道他的朝儿不是那样浅薄的人，可他不愿冒这个险。
“那另一个原因呢？”万里晴睁开眼睛，看着他问。
叶空雨亲了亲他脸上的痣，笑着说：“我怕你因为我是殷老的外孙，才和我谈恋爱。”
“切，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吗？”万里晴反驳。
“嗯，你是吗？”叶空雨反问。
两人视线相对，万里晴噗嗤笑了，还真说不定，他那会刚分手，前路渺茫，若他知道叶空雨就是自己偶像的外孙，说不定爬床的就是他了。
“所以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聊着天，万里晴的酒也醒了几分。
叶空雨问：“你想回老宅看看吗？”
他指的老宅，是殷时章少年时期居住的地方，偏西洋式的一栋小楼，为他的太姥爷所置，那是上世纪第一批公费去往海外留学的世家公子，后来也是那个年代越州政坛上响当当的人物。
“你想去吗？”万里晴看他。
叶空雨摇摇头。
虽然外公在世时，把老宅过户到他的名下，但他知道，家里不止他手里那把钥匙，他们这次回国，应该是落脚在那儿。
他不想去凑热闹。
“那就不去了。”万里晴说。
他们从饭馆出来，风一吹，万里晴的酒意彻底没了，他牵着叶空雨的手，两人在街头漫步，过了一个路口，他开口：“叶空雨，咱们回江城吧，我想儿子了。”
“好。”
回到酒店，万里晴就开始看机票，他想早点带叶空雨回去，想来母子间的恩怨不是见一面就能消解的，继续留在这儿，也是徒增烦恼。
而且，万里晴知道自己没立场，但还是有点恼叶空雨的妈妈，上次在瑞典，叶盛夏可是说，我妈妈很想空雨，你能帮我劝劝他，让他回家一趟吗？
很想……
连降下车窗都不愿意？
叶空雨已经生病了，曾经还差点自杀，为什么一味要求他退让呢？
没办法，人心都是偏的，在叶空雨和他的原生家庭之间，万里晴坚定站在叶空雨这边，这次是，往后的许多次，仍旧是。
后来某天，叶空雨提到这个问题，问万里晴为什么？
他是这样说的——
如果我不偏心你，那我为什么找你当伴侣？
“我订明天中午的票？”万里晴趴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从浴室出来的叶空雨。
“行，你安排吧。”
不出万里晴所料，这晚的后半夜，叶空雨从梦里惊醒，满脸的冷汗，瞳孔失焦，万里晴抱着他喊了好一会，他才回神，双臂颤抖，脑袋藏在万里晴颈窝。
哑声道：“朝儿，其实你这次来越州，我特别开心。”
“嗯。”
“如果你不来，我也是很快就要回去的，不能陪你跨年，我觉得很遗憾。”
“但是我来了，我们去看了打铁花，吃了港餐，一起数倒计时，迎接新年的到来。”
万里晴拍着叶空雨的背，轻声说，“不要觉得遗憾，爱情不就是你追我赶嘛，你累的时候，换我去追你，一样的。”
叶空雨点点头：“你是我的创可贴。”
“你嫌我黏糊？”
“是哪里有伤贴哪里。”
“……”这恋爱谈的，又是药，又是盲盒、创可贴的，叶空雨，借物喻人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第68章 儿女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