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怎么了？”万里晴转头看他。
叶空雨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只眼神有些空洞，下唇微微颤抖。
很快，他的眼睛布满泪水。
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不受控制往下落。
这是万里晴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躁郁症的来袭，它无声无息，却撕扯着病人的每一根神经。
“它来了，是吗？”万里晴握住叶空雨的手。
叶空雨点点头。
万里晴什么都没说，紧紧抱住他，拍着人的背，这个时候，旁人能做的，只有陪伴。
“朝儿，有一天……”
叶空雨缓缓开口，“你会突然离开我吗？”
“不告而别？”
“嗯。”
万里晴想了想，笃定说着：“我不会。虽然我这个人做事三分钟热度，爱摆烂，不算天赋型选手，好像也不是努力型，非要说的话，我应该是不放弃型，所以，我认定一件事，无论多难，都会好好做完。
人也一样……无论是相遇还是告别，我都喜欢把话说清楚，有始有终。”
也因此，他对沈炎的那封越洋分手邮件、对这个人，失望透顶。
过了很久，万里晴听到叶空雨低声说：“下次不要往我怀里塞枕头。”
“……”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晚上不敢睡觉，想让妈妈陪我，她总是没空，偶尔心情好了，会陪我一会，我经常会抓着她的衣袖，不敢睡太熟，怕起来她不在了，但是很多次我醒来，怀里抱着个枕头，满屋子黑暗……”
叶空雨说到这里，双肩都在抖动。
童年的噩梦会伴随人的一生。
万里晴未曾有过这样的切肤之痛，但这不妨碍他理解并感受叶空雨的痛苦。
他说：“我知道了，下次我要是失眠，就把小九放你耳边，用大驴嗓把你也叫醒，谁都甭想睡。”
“……”
叶空雨吸了吸鼻子，笑了。
万里晴安慰人的招数真不怎么样，常常是你指东他打西的，可就是这样的胡侃，竟比池景的那些先进的医疗手段还要管用，叶空雨想——
这大概是万里晴从没有把他当成病人看待。
“好了吗？”万里晴问。
“嗯。”
“能睡了？”
“嗯。”
再次躺到床上，万里晴一秒入睡，叶空雨起身，换了套衣服，出门了。
次日，等万里晴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发现桌上放着一套文献。
全是与古建相关的书，竟然还有一本修缮手记，扉页上写着：殷时章。
这可是内部资料，图书馆都不一定有，就算有，也得行业的顶尖人物才有特权借阅。
“哪来的？”万里晴瞅着晨跑回来，健身服还没换的叶空雨。
这都深秋了，还是背心短裤……
真抗冻啊。
“在楼下碰到董爷爷，他听说你的视频选题，非要让我把资料带给你，拦都拦不住。”叶空雨说着进了浴室冲澡。
“你还拦了？”
万里晴砸着浴室的门，“叶空雨，你不要当我事业路上的绊脚石。”
叶空雨正洗脸呢，听到这话，把门拉开，抹了万里晴一脸的泡沫。
说：“不，我就当。”
又把门关上了。
欠欠的。
万里晴：“……”
饭后，叶空雨要去公司，他见万里晴坐在沙发纹丝不动的，就问：“你不去吗？”
“我去干什么？我都自立门户了。”万里晴眼睛长在那本手记上了，看得停不下来。
“你在家没效率。”
叶空雨眸底全是算计，可惜万里晴没看到。
“你第一期视频想赶着下个月月初发布，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的制作时间，依照你干两分钟玩两个小时的速度，你到时候是打算就发个题目让人观瞻吗？”
这攻击性可太强了。
万里晴怒视着叶空雨，有点心虚地呛呛：“别血口喷人啊你！”
“本来还打算把七号棚白给你用的……”叶空雨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喂——”
万里晴赶忙起身，追过去，“这事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一下的！”
“审片室新装了杜比音效。”叶空雨脚步不停，走到了电梯口。
万里晴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狗腿子道：“您哪是我事业路上的绊脚石啊，您是——
试金石。”
三个字就给叶空雨哄高兴了。
第43章 人帅心黑
时隔多日，两人又一同出现在kb，万里晴依旧坐在小助理办公室。
叶空雨在工作群里发出通知。
【万里晴以后不是助理了，梁逸，把七号棚的钥匙给他一把。】
梁逸抖着手回复——
好的。
【嗑糖小分队】的群又炸开了。
“七号棚就三把钥匙，老大一个，彻哥一个，这第三把终于有主人了。”
“恭迎万妃回宫。”
“哈哈，你们有没有觉得老大从格陵兰岛回来，就有股人夫味？”
“对对对，太是那个了，我刚才找他签字，他在做咖啡，我以为他喝呢，结果端给了万里晴，关键是……”
“快说啊！”
“回客户消息去了，关键是万里晴头都没抬，拿着就喝了，这说明什么？”
“该不会私下都是嘴对嘴喂吧。”
“咦……”
仅一上午，万里晴就确定好了第一期的主题，他要做的是赵家宗祠。
这个宗祠位于江城市未央大道。
原是赵家村的家族宗祠，始建于明末清初，是江城现存规模最大的祠堂建筑，民国年间，赵氏子孙对其有过一次翻修，只可惜，随着自然老化和人为的蓄意破坏，三房两进式的恢弘建筑，如今只剩破败的护墙。
万里晴之所以选择它，有个重要的因素——
贞洁坊。
虽然赵家宗祠损坏严重，但在西侧仍保存着一座相对完好的砖雕建筑，那就是贞洁坊。
它的矗立，像是诉说着，这个社会千百年来对女性的规训，从未停歇。
万里晴在确定这个主题之前，还是有些纠结的，他是一名男性，讲这个会不会被攻击？
可随之，他就想到了薛杭的话。
——我不拍，难道它就不存在了？
总有人要当触角的，要去碰一碰潜藏在这个社会表象之下的苦痛。
作为创作者，首先要抛开性别、摒弃偏见，才能看到文明世界夹缝中的那一抹幽灵。
“第一期就上这么大难度？”午餐的时候，万里晴说了自己的想法，叶空雨有些惊讶。
他当然知道赵家宗祠。
外公在世时，就做过宗祠系列的修复计划，可一直到他离开，那项计划都没有被成功启动。
宗祠不像其他古建筑，可以有效转变为文化礼堂或者教育空间，利用率相对较低。
另外，古建的修缮讲究“原真性”和“最小干预”原则，大多的宗祠都在无情岁月中，被肆意生长的野草掩盖，或是为拔地而起的高楼让路……
现存的已经少之又少。
原址保护可行性不高，若是将现存的建筑文物拆解剥离后进行异地修复，又需要相关部门层层审批，耗时耗力，久而久之，不太有人愿意碰这块。
“不一定能做成，先试呗。”
万里晴扒了口饭，“我明天去现场勘测。”
“我跟你一起去。”叶空雨说。
“不用，你没事做了吗？咱俩又没长一起。”
叶空雨向后一靠：“但是，睡一起了。”
“……”
万里晴左看右看，怕人听见。
瞪着叶空雨：“你要再这么口无遮拦，以后你自己在办公室吃白人饭吧，别跟我出来了。”
梁逸和林颜端着餐盘经过，正好听到，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老大竟然被嫌弃了？
多新鲜啊。
那可是k神啊，是请他吃饭需要预约还不一定能约得到啊！
梁逸偷偷回头，就见她家老大非但不生气，还给万里晴递饮料。
“你要是不愿意听，我以后就不说了。”叶空雨口吻淡淡的，垂着眼帘。
他今天没戴唇钉。
万里晴喝了口雪碧，瞅着叶空雨下唇那道小白线，无声叹气，开口：“也不是，就……你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说呗。”
“好。”
叶空雨点点头，“咱俩偷偷搞暧昧。”
万里晴：“……”一时心软，换来一句骚话，真想把雪碧泼他头上啊。
下午从公司走，叶空雨带了架无人机，万里晴瞅他的架势像是要拍什么商业大片。
就说：“用不着上这么好的设备吧？那边还不知道是不是限飞区。”
“不是管制区，是也不怕，我有飞行证，打个报告，随便飞。”叶空雨挺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