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里的确只是一个游戏,无论对玩家还是对我,只是除了我们,对生活在其中的npc来说,世界已经存在得太久太久了。
  我安静了一小会。
  “陆循。”
  “嗯?”
  “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现在说比较好。”我没有看向他,反而是望着湖上飞舞的萤火,“一直以来,你始终对我有一些……特别的关注。”
  “……”
  “为什么?”
  那一瞬间,玩家的身体似乎猛地颤了一下,我不确定,因为身边的火光突然黯淡了一小会。玩家似乎急迫地想要开口,我就在这时道:“你不要说。”
  “先回去想想吧,想好之后,再回答我。”
  我终于转头一眼,说到最后,忍不住自己笑了一下。
  “……反正我一直在。”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大家早上中午晚上好!难得的假期要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啵啵~
  第41章 041
  夏天好像在一瞬间忽然到了。
  矿洞里的黑暗和寒冷变得遥远,就像在上个世纪发生的事。空气里光和热愈加粘稠,似乎随时能下起一场雨。
  挑冰棍的扁担穿行在大街小巷,伴着一道道悠长的吆喝声。
  时间好像都在升腾的温度里变得黏稠,似乎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那个矿洞的夜晚,自然又是以玩家的下线而突然告终,我说完话再回头,身边就已经没有人了。
  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我已经没有再生气,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原因,玩家这之后一直夹着尾巴,躲着我走。
  也许是他在害羞,又或者单纯地斟酌措辞,但对我来说都一样。他开始绕开我后,我不用刻意疏远距离,反而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有他的事要忙,我也有我的。
  不久后,村里发生了一件事:河里的鱼群不明原因地成片死亡。
  我在河边的人群里再一次看到玩家。这似乎是矿洞的那次之后,我第一次和他再见面。玩家的周围照例簇拥着很多人,鱼群的事,他是第一个发现者,多的是人缠着他问东问西;而当他耐心地回答时,一触碰到我的视线,目光就像触了电似的挪开。
  我觉得有趣,甚至有种默片一般的喜剧效果,忍不住想要再走近些,发现他周围热闹非凡,才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人到齐后,村长说:“开始吧。”
  我点了点头,伞尖点点地面。
  一圈白色的法阵在河面亮起,下一秒光芒散去,所有的东西裹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升起来。
  是鱼。
  鱼群翻身过来,露出无生机的惨白腹部。从河底升到半空,即使水压改变,也不挣扎,不扑棱,因为它们全都死了。
  ——这是我和村长提前商量好的,先把鱼群用气泡沉在河底,需要时再用魔法提上来。毕竟这么热的天,如果放任死鱼全部漂在水面,腐败冲天的臭气就足以把人全部都赶走了。
  即使让鱼群浮在空中,我也没有把隔绝气息的水膜给完全撤除掉。
  说起来,第一个发现这群死鱼的人应该是渔夫,他就住在河滩边的木房子上。只不过,渔夫虽然是第一个发现者,将它广而告之的还是玩家:渔夫靠水吃水,发现鱼群的那一刻已经晕了,反而是玩家在上游钓鱼,一钩下去,一条死鱼;再一钩,又一条。
  一名合格的钓鱼佬,回回抛竿上鱼,那是一定要开问题的。
  玩家便扛着鱼竿往下游走,隔了很远就看见河面上银灿灿一片。
  翻着肚皮的不仅是鱼群,还有渔夫。
  这件事飞遍了大街小巷,村长马上组织众人到河边查看情况。
  ——死亡的鱼群从河中升起。
  当它们沉在水底,由于河面的大小固定,看起来数量倒没有那么惊人。可鱼群升起来后,事情就变得不同了,平铺的鱼群组成一道立体的墙,一个密密层层的立方体。
  立体的鱼墙遮天蔽地,连阳光都被严严实实挡住,投下的影子将人群笼罩在黑暗里。一两秒钟的时间内,没有人说话,因为那实在太有震撼力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过了很久,一道声音才慢慢出来。
  就像有什么解冻似的,讨论声瞬间此起彼伏:“还有其他活鱼吗?”“是不是水有毒?”
  一个人说:“我们喝的水就是这条河里的,要出事早该出事了吧。”
  又有一个人道:“那你说,这鱼难道是有人故意干的?”
  说到这里,所有人才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不久前刚刚引诱莫娜、让公鸡大闹魔王镇的幕后黑手。
  卫兵把林塞带走了,可巧也不巧,这件事恰恰是在林塞被监禁后发生的。
  他在卫兵的地牢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守,可以说,谁都可能是让鱼群死亡的罪魁祸首,独独除了林塞。
  而这又指向背后隐含的另一种可能。
  ——既然鱼群的事不是他做的,又凭什么说公鸡的凶手就是他呢?
  毕竟谁都没有决定性证据,指控林塞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莫娜的一面之词。
  我在人群外沿,看着他们飘向卫兵队的目光渐渐地微妙起来。
  卫兵队在河流对岸,盔甲和鱼鳞同样寒光闪闪。被那么多道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难看,最后还是村长重重地清了声嗓:
  “这段时间,大家就不要食用水产品了。”
  “……现在林塞不在,这件事我们也会尽力查出一个交代。如果是河水问题,就尽快净化异常;如果是人为因素,就尽早抓到那个凶手。请大家放心。”
  他说的看似为卫兵队解围,可“林塞不在”,谁不知道让他不在的罪魁祸首是谁?
  连村长都在指名道姓地内涵他们,不知道是谁沉不住气,人群里“噗嗤”一声。
  卫兵的领头人带着抑制不住的恼怒开口了:“我们也会查清真相。”
  “哈哈,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村长敷衍地点点头,又转向人群中央:
  “偶扪昰餹,餂至刂忄尤伤,交给你没问题吗?”
  玩家:“当然可以。”
  他们一唱一和,我忽然若有所感,往那边看了一眼。
  玩家明晃晃站在那里,隔着一条河流,几乎与卫兵队站出了一种两军对垒般的架势。村长把调查的任务交给他——这显然是私下里商量好的;他被人众星捧月般拥簇着,可就在刚才,我分明感受到一道从人群里飘来的视线。
  ……玩家似乎在偷偷看我。
  我心情很微妙地顿了顿,十分踌躇,又有点拿捏不住主意。之后是老生常谈的一些交代,人群渐渐散去,只有玩家的周围还留下一圈人,往常这个时候,我已经走了,但今天不同。
  我破天荒地留下来,双手抱胸,等他们说完了,才走上前去。
  “嗯?辛、辛迟,你怎么来了。”玩家吓了一跳,每一根毛孔都在往后抻。
  我心说你哪有被吓到?刚才都断断续续地又偷瞄了好几下。但也不会拆穿他,先往他周围扫了一眼。
  有卫兵队在场的情况下,所有的安排就不方便光明正大进行了,这就是玩家这次的调查队员人选。
  他接手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已经熟练地安排好了河流沿岸的巡逻和监控布防。
  “方便我加入吗?”我向他问。
  “什么?”玩家一下子愣住。我的耐心变得非常好,又重复地、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方便我加入吗?”
  “当然可以。”玩家花了很久才憋出这一句。
  他应下村长时也是这句话,此刻结结巴巴,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架势。我于是点点头,又说:“我和你一起走。”
  玩家看起来想抽答应下来的自己一巴掌。
  我看出他的紧张,因为一时间无法回答,而感到心虚、逃避。但我偏偏却不遂了他的意。玩家的第一拨安排是沿河流沿线探查,看有没有什么和鱼群相关联的异常、线索,我缀在后面,感觉他走路的姿态异常别扭,如果不是还惦记着有件事,都快要同手同脚了。
  走了一程后,调查的人员渐渐地分散开。我依然维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装作感兴趣地看一朵花。
  一道视线在我身上转了转,又犹犹豫豫地抬起脚。我耐心等待着。
  玩家终于窸窸窣窣地到了我身后,我头也没回:“什么事?”
  “……”
  “我还没有想好……”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
  我没有接话,看似等待,实则是在神游。他把我的沉默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渐渐急迫地解释道:“我——我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不能敷衍你,或者随便拿一个答案糊弄过去……”
  “……所以我想再想想,再用一点时间,组织一下语言。你可以再等等吗?”
  我原本想说: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整理。又觉得这是句根本做不到的事,还剩下多少时间呢?这个时候这么说,总像是一句欲盖弥彰的谎言,尽管玩家自己还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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