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原本应该安分待在马车里的青年走了出来。
  柳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他头顶上方一跃而下。
  这片空间之内，此时最为整洁之人恐怕非他莫属。
  长发青年身穿裁量得体的衬衫，一步步走上前来。
  云鹄遥遥看向了远方的一个点。
  他轻扬起笑，说出了令在场众人都始料未及的话来：“鬣犬先生，我和你离开。”
  什么！
  听到这消息的三人都万分不解。
  “鹄哥……”林凤筱正想说些什么，可却被打断了。
  “你很聪明。”低沉而微哑的声音从云鹄视线看向的地方传来。
  穿着深沉黑衣的男人似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从那方走出。
  高大强壮的身材，宽挺的肩膀，瘦削立体的脸，还有那阴郁的气质。
  如野兽般的男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除了衣服脏了点，脸上划开了道血痕，手套破了个口子，他似乎与来时没有两样。
  只见他扬起了带着黑手套的手，两手轻轻交叠，从容拍了两声。
  众人这才恍然发觉，环绕周边的漩涡内竟漫出了诡谲的赤红。
  原先射入漩涡当中的箭一个个冒出，无力地跌落在了地面上。
  如果战斗再继续下去，这箭估计就不是掉落在地上那么简单了。
  三人沉默下来，气氛沉入了谷底。
  苏浔沚攥紧了手。
  输了。
  即使进入了二阶还是不行吗……
  莫大的打击砸中了他的脑袋。
  不甘和悲伤混杂。
  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不单单是失败那么简单。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里流失，苏浔沚不再听得到外界的声音。
  流失得东西太多，他甚至感觉自己心里空得难受、发痛。
  倏尔，熟悉的声音入耳：“我可以和我的同伴说几句话吗？”
  也许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高大的男人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任由长发青年离开。
  苏浔沚抬眸，剔透的蓝瞳里倒映出对面的人影。
  苏浔沚看着远方的青年一步步地朝他走来，最终定在了他的身前。
  “盟友先生？”
  圆圆的黑眸满溢着笑意看着他。
  仅此一声，苏浔沚心中的痛意便短暂性进入了熄火阶段。
  第102章 纸条，上路，好友（二合一）“我们终……
  阴风阵阵吹着，阴森的森林呼啸了起来。
  苏浔沚坐在马车的车轼之上，凝视着手心上攥着的那张巴掌大小的纸条。
  低沉弥漫在了他的身周，仿佛将这一块区域都给感染。
  “苏哥……”不知过了多久，柳昊怯怯地走上前来，站在了苏浔沚身边。
  他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坐到了苏浔沚旁边的横木之上。
  他勉强地扬起了笑脸，努力缓和着气氛：“鹄哥……鹄哥他说不定好着呢！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相信他！”
  苏浔沚没有回应他，仍是沉沉地盯着手上的纸条。
  长时间的沉默让柳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垮下，终是和苏浔沚一同陷入了沉默。
  许久，柳昊忽而问道：“对了，苏哥，鹄哥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苏浔沚缓缓将视线从手心移开，脑子里开始播放起云鹄离开前的那一幕。
  ＊
  长发的青年定在了他的身前，圆圆的黑眸满溢着笑意看着他。
  “盟友先生？”
  他轻声唤着。
  苏浔沚原本混沌的脑子顿时一空。
  他知道自己应该趁云鹄走之前，抓住时机赶快去询问他关于勋章的信息，蓝衣人的身份，还有佩琳奶奶的死因的……
  但苏浔沚张了张口，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里如被笼罩了一层阴云，闷闷的，郁郁的。
  最终，还是由云鹄率先说道：“很高兴和你们相识，这些天来我过得很开心。”
  苏浔沚怔怔地望着云鹄那笑意盈盈的黑眸，仿佛浸入了那如水的深潭，连心神都被吸引进去。
  心跳沉沉鸣响，他的心情极其沉重。
  苏浔沚一时想要弄清对方嘴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他始终弄不清、辨不明。
  对方还在继续说着：“可惜我就要走了……”
  “去哪？”苏浔沚忽地开口，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干干的。
  云鹄一怔，而后神秘一笑，他拖长了声：“嗯……这个嘛……”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恶趣味地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说完了吗？”不远处传来了那个阴郁的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苏浔沚听见对面青年喃喃了一声：“时间不多了……”
  云鹄注视着苏浔沚的眼，他加快了话语的进度。
  “寻之，帮我照顾好凤筱。”云鹄的声音极其认真，末了，他似乎觉得不太妥当。
  漂亮的眉眼轻轻蹙起，他又补充了一句，“嗯……柳昊也算上去吧……”
  这番话简直就像临走前的嘱托。
  离别的脚步渐渐接近。
  苏浔沚酸涩异常：“你……”
  还没等他说完，云鹄却先制止住了他。
  长发的青年伸手，食指点在了蓝眸青年的唇上，并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柔软的触感覆在了唇珠，苏浔沚心下一跳，随即息了声。
  他感受到一个有些硬硬的东西被迅速塞入了自己的手中。
  也不管那到底是什么，苏浔沚毫不犹豫地接住，并攥紧在了手中。
  稍硬的东西被他揉搓变小，但反而使之变得更加棱角分明，搁得他手心发疼。
  从手心的触感中，苏浔沚已经意识到了云鹄交给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个硬壳纸团。
  苏浔沚不动声色地将纸团包裹藏起。
  他仍注视着云鹄的瞳。
  温柔的笑眸将他框住，透过那深瞳倒影，苏浔沚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是多么地痴傻。
  温热的吐息打在了苏浔沚的脖颈，让苏浔沚更加认识到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听对方如同做结语般说道：“时机合适，我们终会再次相见。”
  唇上的触感消失，长发的青年拉远了距离。
  往时常带有的轻佻在眼中褪去，云鹄笔直地站在苏浔沚的前方。
  风将青年鸦羽般的长发吹得飞扬。
  即使是离别时刻，青年也是那么的从容。
  “盟友先生，后会有期。”他唇角微勾，说得是如此郑重，却又有些意味深长。
  在长达半分钟的对视后，云鹄洒脱抽身。
  巨大的无力感漫涨，并逐渐覆盖了苏浔沚全身。
  高挑直挺的身影渐渐远去，在视线中逐渐变小。
  苏浔沚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他仍是站在原地。
  只有指尖在手心攥出了一条条痕迹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长发的青年和黑衣的男人相会合。
  眼见黑红的漩涡出现，他们即将踏入，离开这方空间。
  倏地，一个身影跑动了起来。
  一声带着哭意的大喊在森林荡起：
  “鹄哥——”
  ＊
  “苏哥……”
  和回忆中一样的女声响起，苏浔沚猛地从回忆被拉回了现实。
  垂着头的他只看见了一双虽瘦但绝不羸弱的腿。
  【“帮我照顾好凤筱。”】
  朗润的男声仿佛从回忆跨入现实。
  苏浔沚抬头望去，看见了黑发少女那含泪的赤瞳。
  一直以来显得格外坚强的少女此时却嚅嚅询问：“鹄哥他真的离开了吗……”
  林凤筱又怎会不知？
  她只是平时稍微迟钝了一些，但并不傻。
  但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上，即使她早已心知肚明，她还是想从苏浔沚口中再确认一遍。
  苏浔沚不忍心看到少女悲伤的表情，但最终的结局已定，他只能回应：“嗯……”
  泪水在少女的眼眶中打转，她垂头，一滴清泪无声落下，渗入了满地的叶片间，化为了泥土的养分。
  这下可把柳昊弄得慌张至极。
  他可从没有见过有女孩子在他面前流泪，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笨拙安慰：“别哭了，别哭了，你家鹄哥那么厉害，说不定转眼就逃出来了……”
  在柳昊的话还没说完，女孩又连着滴下了几滴泪水。
  柳昊瞬间更慌了，他求助般地看向苏浔沚。
  可苏浔沚更是不会安慰人。
  他抿唇，半天也憋不出个什么话。
  柳昊只能“孤军奋战”：“你家鹄哥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哭的样子吧？”
  这一语可恰好击中了关窍。
  不断滴落的泪珠停滞，少女忽而喃喃：“鹄哥不会愿意看见我哭的……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