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46节
辛盛上完了今日的课,拒绝了好友姜南星一起去食堂吃晚食的邀请,收起书袋说:“我不跟你一块儿去了,今日要去子胥先生家里。”
姜南星哀怨又羡慕的说:“子胥先生又叫你去他家吃饭?书院里这么多学子,子胥先生就光对你一人偏爱,先生为何不多看我一眼啊?我也不想吃食堂的猪食啊。”
面对好友的耍宝,辛盛无奈的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说:“若是有好带的饭食,我带些回来给你。”
辛盛每回被先生叫去他家,光吃还不够,有那好拿易存放的点心、肉食时,先生总要给辛盛装一些叫他平时饿了垫吧一下。
姜南星这才笑起来,推着辛盛走,说:“快去吧,快去吧,我等着你噢。”
辛盛先顺路回了一趟学舍放下了书袋,再才拿着出入牌离开了书院步行去先生家。
书院离杨氏族人们聚居之地不远,辛盛走了不到两刻钟便到了杨怀德家门口,杨怀德家看门的仆人早都认熟了辛盛的脸,一见他便忙出来领着他进去,
把他交给了在等着他的书童才回去。
书童领着辛盛直接便去了杨怀德的书房里。
杨怀德在床上躺了几日躺烦了,今日好了许多,干脆就在书房看看书消磨时间,见辛盛来了才放下书,笑着说:“辛盛,恭贺你成为县试案首。”
辛盛忙躬身拱手说:“多亏先生教导,学生才有此日。”
杨怀德起身把辛盛拉起,摇头说:“是你天资高,又勤勉,才有今日,就算没有我,便是别的先生教你,你也一样能高中。”
辛盛还想说话,杨怀德却拦住他的话头,高兴的拉着他去柜子里取出一个长型的锦盒递给他,笑着说:“快打开瞧瞧,为师特意为你准备的县试贺礼。”
辛盛见这盒子的形状,心里便有所想,打开一瞧,面露感动红了眼眶,忙说:“先生,这太贵重了,我还小,用不上这么好的笔,先生要去京城赶考,还是先生留着用吧。”
那锦盒里是一只上好的紫毫笔,笔杆上刻着余之山三字。
余之山乃是知名的制笔大师,他出身世家大族,制笔不为生计,纯属个人爱好,所以他所制的笔数量稀少,更加珍贵。
余之山生性豪放,不喜世俗,多年前便在临安府的遇仙山隐居,辛盛想到书童说先生是进山受了寒气,心中顿时更加酸胀。
先生自己有一只用了多年的余之山所制毛笔,极其爱惜,辛盛之前瞧见先生用那笔所写之字,笔触流畅富有变化,在先生的邀请下试过一回,真是爱不释手,当时先生见他喜爱,便说日后有机会替他也求一只。
后来辛盛与同窗打听过,余之山所制的毛笔之珍贵,有市无价,非亲友所求是很难买到的。
辛盛便早就同先生说了,莫要为他破费,只是没想到先生还是真的为他求来了一只,且这笔还是比先生那只狼毫还要更加珍贵的紫毫。
杨怀德不容辛盛拒绝,把盒子一盖硬塞进他怀里说:“为师特意替你求来的,你莫要败为师的兴致,高高兴兴的收下。”
辛盛抱着盒子进退两难,先生待他向来亲近,和自家子侄也不差什么,对辛盛来说,除了自己的亲人,先生杨怀德也是他最亲近依赖之人了。
辛盛并不是存心和先生客气,若是不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就收下了,反正他内心总是记得先生待他的好的,日后自己有了成就,定然会加倍回报先生现在的爱护之恩。
可这笔,辛盛便是日后有了许多银子,想必都求不到的,便说:“可是先生那只笔才是狼毫的,又用了许多年了,这笔还是先生去京城用才更有意义。”
杨怀德瞧辛盛这般犹豫,竟是不敢收的样子,一掌拍在辛盛的脑门上,故作生气的说:“快别做出这幅样子了,送个礼还不让我高高兴兴的,这笔对别人许是求都求不来,但你师娘姓余,为师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我要是想要,到时走前再厚着脸皮去要一只便是。”
辛盛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娘的姓氏,原来如此,难怪别人一只都求不来的笔,先生还能一只一只的往家拿。
他这才少了些心理负担,抱着盒子郑重的同先生道谢。
知道辛盛要来,杨怀德的娘子早就准备好了他的饭,派人把二人的饭食都送到了杨怀德的书房。
辛盛忙放下盒子,要帮着先生布菜。
杨怀德不是那等拿乔作态之人,只让辛盛帮他盛了碗汤便让他在对面坐下,二人一起吃饭。
亲近之人吃饭,并不讲究食不语,反而更是聊天促进感情的好时机,辛盛关切的问杨怀德:“先生身体可好了?若日后再进山,需得多备件披风,我幼时住在老家,常与家中堂弟们进山玩耍,山中的气温可不比山外,便是炎夏,在山外热得浑身冒汗,进了山里却还觉得凉。”
杨怀德听了辛盛的话,虽受用爱徒的关心,但心里有点尴尬,他此次生病,虽说起因是在山里受了点寒气,但本身回到家立刻吃了一副药,本来无事的。
谁知那日听大侄儿说要把侄孙女儿芸娘许给辛盛,他一下子起了急,偏晚了一步便不好做出姑姑和侄女儿抢夫婿的丑事,便只能憋着回到家中开始生闷气。
这一气,倒使刚好的风寒又转重了。
许是那日自己的表情太明显,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前几日大哥来探望自己的时候,还特意告诉自己侄儿媳妇不乐意,侄孙女与辛盛的婚事不成。
杨怀德心虚的挪开眼,没和爱徒对视,敷衍的应了句:“好多了,明日我就回去书院给你们上课。”
杨怀德想起那日侄儿说,辛盛与芸娘幼时曾一起玩过几次,也算是青梅竹马,虽因为侄儿媳妇不愿婚事不成,倒不知道辛盛是何想法?万一辛盛确实对芸娘有意,若把女儿欣娘许给他,倒不知是福是祸了。
杨怀德不禁有点犹豫,瞧了辛盛好几眼,被辛盛发现了问:“先生,可有事要说?”
杨怀德不知道辛长平并没有跟辛盛说他和杨芸娘的婚事,便以为辛盛其实是知晓的,犹豫了半天竟就出言问起道:“辛盛,听说你与芸娘幼时曾是玩伴,此次婚事不成,不知你是否有遗憾?”
辛盛手里的筷子差点儿松了,一脸茫然加震惊的看着自己先生问:“什么婚事?”
杨怀德见辛盛表现,才知道爱徒竟毫不知情,这就尴尬了,虽不知爱徒的爹为何没有告知,可自己却成了那个捅破的人,杨怀德一时失语。
辛盛知道杨芸娘是谁,杨叔叔的女儿,要说是幼时玩伴可算不上,拢共见过两回,还是五岁之前的事了,且杨婶婶说芸娘妹妹怕生,便一直把她拉在身边,自己和她除了见面互相问好一声,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辛盛也只记忆里有这回事,细思量连她的长相都没有一点子印象,应是当时也不曾看仔细过。
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先生既然都来问了,想来不可能是假的,辛盛便解释道:“我先前没听我爹爹说起过,但这事本就不相配,我家境平平,不敢肖想名门贵女。”
杨怀德听辛盛这意思,应是对杨芸娘无意,但听他如此自谦,那岂不是自己要招他为婿,他也要说一句不配?杨怀德顿时急了,忙说:“辛盛你这般才华,岂能被出身限制,以你之天份,将来定能改换门庭,身居高位,正该娶一个出身好将来能撑起事来的娘子。”
辛盛如今还没开窍呢,对他来说娶妻成家是必然的事,倒不觉得羞涩,和先生又一贯亲近,亦师亦友几乎无话不谈的,便认真的和先生讨论起来,说道:“先生总是看我好,可未来如何终是虚幻,世人多是看现在不看未来的,我若娶妻,并无那么多要求,只要品性好能与我安度一生,不论未来我是否能身居高位,都将不负于她。”
杨怀德听了辛盛这番话,内心倒是更加看中辛盛,他并不把自己的才学和未来的前途看得多么了不起,反而如此脚踏实地,又有一颗赤子之心,杨怀德若是先前有八分急迫,如今都提到了十分,他轻咳一声,暗示道:“谁说世人皆短浅,只看现在不看未来,你先生我便是个目光长远之人。”
辛盛一听,初时以为先生只是单纯的表达对自己的看好与期盼,这种话先生往日也常有表达,只是瞧见先生此时脸上颇不自在的表情,辛盛才多想了一下,结合刚刚说的婚事,莫不是先生有意招自己为婿?
辛盛对上杨怀德的视线,疑惑的喊了一声:“先生?”
杨怀德见辛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干脆抛下那点子尴尬,直接说:“你知我过几月便要进京赶考了,明年春闱若得中,大概率要去外地为官,你师娘身子弱,师弟还年幼,我不愿他们陪我在外奔波,你师妹更是年岁尴尬,到时要是陪我在任上,总不能把她许给当地之人,日后离得远一生也难见几回,可把他们留在家里,还不知我几年
外任才能有机会回一次潍县,你师妹的亲事我不亲自把关终究是不放心的,我想在我离开之前便把此事安定下来。”
辛盛听完彻底确认了先生的意思,虽婚事大都是父母做主,但世人尊师重道,亦有师父为徒儿操心介绍的,招徒儿为婿的亦是不在少数,辛盛身边便有三叔三婶娘为例。
所以对先生所说之意,他倒也不太震惊,只是虽向来知道先生看好自己,但辛盛也从没肖想过先生能愿意把爱女许配给自己,毕竟两家出身着实不相配。
先前听说与杨叔叔之女的婚事,辛盛完全是想都不愿意多想一点,可对先生所说之事他却放进了心上细细思量。
先生这般才学品德,师娘亦是善良温柔,师妹虽未见过,但观其父母便知定是个极好的女子。
以杨家的出身,待明年先生春闱高中,师妹在贺州世家里绝不会寻不到如意的夫家,先生之担忧其实并无必要。
这更加说明先生是真心想招自己为婿的,辛盛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得先生如此倾心相待。
但他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体会到先生的真情厚爱,他便没有再虚言推脱,郑重的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说:“婚姻大事还需爹娘做主,等此次书院放假回家,学生便告知爹娘。”
这倒是应有之意,杨怀德没有意见,而且既然辛盛这般说了,那便是他是愿意的,杨怀德顿时觉得此事已成,毕竟他虽主动示意想招辛盛为婿,可却不是因为他女儿难嫁,相反在潍县甚至东安府,没有哪个好人家是他女儿配不上的,辛盛的爹娘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非不愿与他结亲。
辛盛抱着毛笔心事重重的回了书院,杨怀德的娘子余氏才来了书房寻夫君,问:“辛盛可愿意?”
杨怀德舒畅的一笑,说:“你近日与欣娘提一提,到时安排辛盛与她相看一次,不过他俩郎才女貌的,也就走走形式,肯定不会互相瞧不上的。”
余氏出身临安府另一大户余家,余家和翟家比可不差什么,只是两家一个是顽固守旧派,一个家风更开放随意些罢了。
毕竟余子山可是余家嫡支,明明一身才学,却不科举求身,余家都能容他纵情山水,甚至还在遇仙山替他建造别院,让他便是居住在山里,也能舒服的度日。
观此就知余家家风如何了。
余氏因为夫君的缘故,也常常见到辛盛,对其人品样貌都挑不出毛病,才学更是得夫君高赞,常常说自己不过是仗着年纪虚长,才有机会为其师,其实真论天资才学自愧不如。
余氏没有翟氏那般看中出身,便瞧辛盛怎么瞧都顺眼,于是高兴起来,笑着说:“那好,我明日便跟欣娘提一嘴。”
辛盛的婚事有了新发展,家里可皆不知。
辛长平回家倒是和宋氏提了一句:“娘子真是料事如神,今日含璋来寻我,好生愧疚的说结亲之事不成。”
宋氏虽当时愿意,可后来经辛长平提及翟氏,便对此事也没有太大期望,现在便也不如何失望,便只笑着说:“那便算了,反正盛哥儿还小,过几年再说亲也不晚,那时若是盛哥儿科举顺利,身怀功名,想来也能寻个好儿媳。”
辛长平对此事本就不是很热衷,自然也不放在心上,点头说:“是极,过几年家中状况定比现在强多了,娘子这般努力挣钱,为夫也需得更加努力早日取得功名,软饭虽好,可吃多了为夫的牙口得退化了。”
宋氏抬手捶了辛长平一拳,嗔怪道:“就知道拿我打趣。”
夫妻二人打情骂俏的亦是促进夫妻感情升温的妙事,二人腻歪了一会儿,宋氏便和辛长平说了准备传授绝技给徒弟崔慧娘的事。
辛长平不是商人,作为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子,他能有今日,亦是托了先生们耐心教导、倾囊相授的缘故。
他不似宋氏的爹,对妻子的技艺视为已有,所以对此他并不觉得不妥。
听到宋氏转述了辛月劝说宋氏的一番话,辛长平越听越惊奇,忍不住感叹一句:“若说盛哥儿是读书的天才,月娘可称得上是经商的天才,若是经商也有科举这般的考试,说不得月娘也能做个状元,她这眼光可不是常人能有的,为何许多铺子虽手艺高,却始终都是一间小铺子,而有些明明不如那小铺子的店铺,却能开得到处都是,皆是因为老板眼光局限所致,月娘可是站在高处看全局,说不得咱家的锦绣阁,日后真的能在月娘手底下开遍九州呢!”
宋氏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也被说得激动起来,她想若是真有那一天,不论是娘亲,还是娘亲的师父,应该都会感到骄傲吧。
至于她爹会不会后悔因为她是女儿身就区别对待的事,宋氏早把他抛之脑后,根本不在意这个人了。
经此一事,辛长平与宋氏看辛月彻底改了态度,再也不将女儿当做寻常女童看待,平时虽然还是宠溺,但家中任何大事,都会告知她,将她当个能拿主意的成年人看待。
次日何令芳果然如约而至,一早便来了锦绣阁,辛月忙热情的迎了上去,亲近的挽着何令芳的手唤她:“芳姐姐,你来了。”
何令芳笑着应道:“是啊,昨日我可是玩儿了许久你送我的人偶娃娃,愈发期待起你们家做衣裙的手艺了,若是衣裙做得好,便是我回了京城,也要常光顾你家的生意。”
辛月嘴甜的夸何令芳:“芳姐姐这般容貌倾城,便是随便穿块麻布,那麻布都要被衬得熠熠生辉,给芳姐姐做衣裙那是再容易不过了,什么样的衣裙到芳姐姐身上定然都是极好看极好看的。”
“你这小嘴,难道昨日我送你的不是酸梅酱,竟是拿错了蜂蜜不成?”哪有人不爱别人夸赞自己容貌呢,何令芳被辛月哄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的随辛月上楼去量体。
第53章
这些话前世辛月没少用来哄她的妈妈和好闺蜜,说起来顺口极了,一点也不显得谄媚尴尬。
她瞧着何令芳的眼神也是满是欣赏,显得十分真诚自然,一点也没有令人觉得虚假油腻的厌烦感。
辛月带着何令芳上了二楼,便把何令芳带到宋氏面前替她们介绍了一番。
何令芳十分知礼的主动行礼问候:“辛夫人安。”
虽然宋氏在年纪上是何令芳的长辈,但何令芳毕竟是官家小姐,而且这个官还是宋氏夫君的顶头大上司,宋氏连忙把何令芳扶起,笑着夸她道:“往日没见过,不知何小姐竟是这般美丽,远远瞧着便是一股仙气飘来。”
何令芳忍不住笑道:“我还奇怪月娘为何小小年纪就这般嘴甜,原来是因为跟您学的。”
宋氏和辛月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但嘴里还是说:“我们都是真心的,可没有虚言。”
宋氏带何令芳去更衣室量体,崔慧娘和何婶子都在忙着做杨府下人的春衫,再有不到十天就要交货了,她俩最近都赶工赶得很紧。
原先崔慧娘还会得空便拿剪下的碎布做些娃衣,现在都是把碎布收起来放着,只能等忙完手上这批活之后才有时间做了。
本来三婶娘朱氏回家做书袋之后,宋氏想跟着她们一块儿把这些剩余没做的春衫做出来的,只是她俩拿了上月的提成后,都干劲大着呢。
纷纷说这些活她们能干完,让宋氏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是多做些高价的专属定制衣裙吧。
辛
月见她俩忙得手中的针都快显出残影来,便没敢凑过去打扰,万一害得她们分心扎伤了手,可就不好了。
宋氏带着量完体的何令芳出来,将带她到待客的椅子上坐下,拿来花样的画册来给她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