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活日常 第18节
宋氏深深的呼吸了半响,才缓了过来,手上的披风已经被女儿帮着扔了出去,她便只抓了个枕头扔到徐氏脸上,喊道:“滚出去!”
徐氏捂着被砸松散的发鬓又慌又怒,她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极了,明明是公爹自己干的老不羞的事,却害自己来挨打。
那两人何时勾搭到一处的,徐氏都不知晓,那时铺子是公爹在管,宋氏的哥哥和徐氏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躲懒,若是公爹不叫,他们月余也去不了两次铺子。
后来是徐氏有一次临时起意,想去铺子里拿几匹料子回娘家做脸面,才撞见了公爹与堂妹超于雇佣的亲密关系。
她立时就气得冲上去打了堂妹一耳光。
一是嫌堂妹做下这事丢人,败坏了徐家女子的名声。
二是徐氏早就视宋家的一切财产都是自己的所有物,宋家还是公爹掌权,她夫君还只能每月跟公爹拿点银子花用,堂妹勾搭上公爹,公爹若是晕了头把家里的银子给堂妹花销了,那岂不是自家吃亏了。
徐氏的堂妹挨了打只默默流泪,半点不敢反抗徐氏,这事要是露出去,风言风语的她怕是都没法活了,想着后果,脸色都愈发灰暗起来,已经开始想要怎么寻死才能少些痛苦了。
还好宋氏的爹对她似有几分真心,并没有看着不管由她去死,把徐氏的堂妹护在身后说愿意娶她进门,给她个名分。
徐氏和宋氏的哥哥自然不愿意。
对徐氏来说,好不容易亲婆婆没了,谁会想不开给自己头上找个后婆婆来束缚自己,更何况还是她从小到大都压着的堂妹,想到以后要矮堂妹一辈,她都要给自己憋屈死。
对宋氏的哥哥来说,这事更是闻所未闻!老子跟儿子做连襟,一点脸面都不要!
宋家父子俩为了这事闹了足足一个月,直到宋氏的爹说同儿子分家,把铺子生意和家里的宅子、大半的银子都给儿子,自己只带走小半的家产,和一处仅四间住房带个小铺面的小院。
说起来那小院本是宋氏的娘亲特地置办的,本意是给宋氏做嫁妆,后来因为宋氏的爹想替宋氏悔婚,留宋氏在家,宋氏的娘第一次同宋氏的爹大吵一架,闹得很是厉害。
后来宋氏的婚事保住了,嫁妆里的这个小院却被宋氏的爹强拿回去了。
如今还成了宋氏爹另娶小妻子的婚房,说起来也是很讽刺。
徐氏因在公爹还活着就先得了宋家的家产,才压着恶心接受了公爹娶自己堂妹的事,但日常也不和那边走动什么了。
这次是徐氏过年回娘家,才碰到了堂妹,堂妹给了徐氏这件披风,说是按礼她该送的,但是她在那边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便让徐氏说是自己做的替她送去。
今早从邻居口里知晓公爹另娶的事已经露出去了,徐氏觉得纸包不住火,怕再说谎日后宋氏知道了得更恨她,便干脆说了实话。
按徐氏往日的脾气,谁若伤她一分,她必要还回去十分才解气的,此时却只能把到嘴边的脏话硬咽下去,还得陪着笑脸哄宋氏道:“妹妹莫气,他们关着门自己过日子,你不愿搭理就只当他们不存在便是,我和你哥哥也是这般干的,谅他们也没脸面来挑咱们的礼。”
宋氏都被徐氏这番话气笑了,这种事能当不存在就不存在了?
难怪去年突然就来信说爹要退休了,把铺子交给兄嫂打理,原来中间发生了这种事,徐氏和宋氏的哥哥是拿了家里的钱财便被封了口,还帮着爹来瞒着宋氏。
宋氏自然恨她爹干下这么不要脸面的事,但宋氏的哥哥和徐氏选择拿了好处当帮凶,宋氏自然也不会忘了他们。
宋氏大声的训斥徐氏道:“滚出去!离了我家,莫说那两人我绝不会来往,便是你们这般为虎作伥的夫妻俩,以后也莫要再登我家的门,从此就断了这门亲,永远不来往了!”
辛年被吵醒了,吓得大哭起来,宋氏连忙抱起小儿子,搂在怀里拍着背脊哄他,一个眼神也不再给徐氏。
徐氏咬着牙站着没动。
“舅母快走吧,别在这杵着惹我娘亲生气。”辛月怕徐氏再说出什么更炸裂的话,便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把那件惹事的披风团起来塞进去,连着包裹一起丢在徐氏的怀里推着她出去。
徐氏散着发鬓被推搡出门,觉得丢脸极了,想冲推自己的辛月发火,也硬忍了下去。
出了门正好碰到听到动静来查看的辛长平和宋氏的哥哥。
辛长平见到这情形,忙问辛月:“月娘,怎么回事?”
宋氏的哥哥见到自家娘子狼狈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把徐氏搀着,指着辛月的鼻子骂道:“这就是秀才老爷家的待客之
道?!外甥女以下犯上,推搡舅母,是哪门子的道理!一点教养都没有!妹夫你还不好好管教,一个女儿家无法无天,以后还了得!”
辛月憋了半天,这宋家的破事听得她都一肚子火气,更何况宋氏了。
她替宋氏难过,什么教养体统都顾不上了,张口就讥讽回去:“当然比不得你们家的好教养,儿媳给公爹送继母,儿子和老子做连襟。”
辛长平听了这话,先是为里面的信息量震惊,后回过神来,觉得这话由自己才八岁的女儿说出来确实不好,便挡在辛月面前,自己去质问大舅子:“大哥,这可属实?”
宋氏的哥哥哑然无语,这事谁都嫌丢人,他当初也是极力阻拦过的,只是为了钱财,还是松了口,这时被提了起来顿时十分心虚,气弱的道:“这……这也不是我娘子乐意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辛长平想起昨日宋氏气急了,口不择言的骂的那句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竟然一语成谶。
可不就是见不得人吗,才这般藏着掖着。
辛长平不瞧那红着脸不敢抬头的夫妻俩,只关心的问辛月道:“你娘亲如何了?”
“娘亲被舅母气得手直抖,年哥儿也被吓哭了,娘亲说了日后断亲,不再与这些人来往。”辛月如实的传达了宋氏的话。
宋氏的哥哥一听,连忙说:“妹夫,这怎么行呢,你可得劝着锦娘,哪有出嫁女和娘家断亲的,要远着爹那边也行,我们可都是无辜的。”
徐氏也挤出点眼泪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解释道:“妹夫,那真不是我牵的线,你莫要误会,我自己有儿有女的,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儿子还要娶亲,女儿还要嫁人,哪有自己害自己家名声的,真是被逼无奈。”
辛长平听到自己的妻子被气坏了,儿子也吓哭了,担心得不行,哪还有心思理这两个装模作样喊冤的人。
他自是跟自己妻子站在一条线的,给妻子撑腰都来不及,哪会听宋氏兄嫂的,寒着脸拿了刚收的糖块和桂圆,一把塞进宋氏哥哥怀里,冷声说道:“既然娘子说了断亲,这礼你们都拿走吧,我们两家日后不用来往了。”
徐氏刚刚在宋氏面前还敢歪缠,可见了辛长平的冷脸却骇住了,往日里巧言令色的舌头此刻说不出一句话,便只悄悄用手肘顶宋氏哥哥的腰,示意他想办法。
宋氏的哥哥从小被宠着,便是长大了也是在家里混日子,真正当起事还是这半年多,便是在外跑生意,他见了那些大户人家的管家都得低头哈腰的,更何况这是有功名在身的妹夫。
他见了辛长平的脸色也怕得不行,哪敢再多说什么,再说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说服妹夫,他要是这么能干的人,早就自己考功名或者做大生意了。
便无视妻子的示意,拿着拎来的礼品说:“那……那我们今日先回去了,等锦娘想通了我们再来。”
辛长平没搭理宋氏哥哥这句找补的话,客气都懒得与他客气一声,只冷冷的瞧着两人说:“请吧。”
宋氏的哥哥耷拉着脑袋重重叹了口气,拽着徐氏灰溜溜的离开了辛家。
在古代孝大过天,更何况还有娘亲舅大一说,辛月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虽然不后悔赶走那两人,面子工程还是得做一做,便对辛长平说:“爹爹,刚才我太着急,逾越了。”
辛长平没生气,反而揉了下辛月的发顶说:“是爹爹叫你护着娘亲弟弟,月娘做得很好。”
第26章
辛长平急着进屋里去查看宋氏的状况,辛月跟在辛长平身后回到房里,辛年已经不哭了,只宋氏搂着辛年默默的流泪。
辛长平和辛月看得皆是又怒又心疼。
辛长平过去把辛年抱过来递给辛月,说:“月娘,你带年哥儿去找王婆子,一会儿该给年哥儿洗三了。”
辛月知道辛长平是想跟宋氏单独说话,见到宋氏默默流泪的样子,辛月的心都要跟着碎了,她巴不得爹爹能把娘亲哄好,便大着胆子抱住了辛年。
辛月跟辛年出了门,辛长平便把房门关了,辛月也没留下偷听,只紧张的抱紧了怀里的弟弟,一步一步踩得稳稳的往哥哥屋里去。
屋里只有夫妻俩了,辛长平坐到床上把妻子搂进怀里,语气温柔的说:“娘子,我在呢,莫要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有我,咱们还有三个贴心的好儿女,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宋氏哇的一声哭出来,憋在心口的那股气发泄出来,紧紧的抓着辛长平的手臂,哭诉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置我娘亲于何地!我替我娘亲不值啊,宋家的钱财都是靠我娘亲一针一线日日熬出来的,爹爹做出这种丑事,哥哥收了钱财就默认了,当初娘亲重病的时候,爹爹分明说了今生只有娘亲一个妻子,娘亲的墓地都是特意选的两人的,就等着日后合葬。”
辛长平轻轻拍着宋氏的背,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听着宋氏倾诉。
宋氏哭了半响,才把心中的情绪发泄了个干净,辛长平见宋氏平静下来,才拿出帕子轻轻的替宋氏擦去脸上的泪痕。
宋氏从辛长平怀里起身,问他:“是不是该去给年哥儿洗三了?莫错了好时辰。”
辛长平担忧的瞧着宋氏,说:“你自己待着可莫要乱想,更别再哭了,或者我叫二弟妹、三弟妹来陪你?”
宋氏推辛长平起身,说:“夫君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咱们只过好自己日子,快去吧,等今日忙完,晚些你过来一趟,我有事与你商量。”
“好,那我便去了。”辛长平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辛盛屋里早点好了火盆,王婆子抱着不认生的辛年逗得起劲儿,夸赞道:“小少爷是个胆子大的,将来定然有出息。”
辛家人高高兴兴的跟着夸,大人们都十分有眼色,没一个打听刚刚外边儿吵嚷什么的。
二叔、三叔家的几个男孩儿,倒是之前跃跃欲试的想要出去瞧热闹,被辛盛和族长家的孙子联手拦了下来。
见辛长平过来,大家便停了笑闹,王婆子便问:“辛大人,这洗三礼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辛长平点头,自己亲自给小木盆里倒上热水,兑好合适的温度。
王婆子便把辛年身上红彤彤的衣服都剥了干净,小家伙浑身上下光溜溜的被放进木盆里。
辛年的小脚丫初挨着水时,有些受惊吓,手脚都紧绷的攥了起来,扁着嘴巴一副马上要哭出声的样子。
等整个脖子以下都泡在温暖的水里后,辛年皱着的眉头一下变得平整,摊开四肢十分舒缓的在盆里晃动起来。
看得围着的人都发笑,打趣道:“年哥儿很爱水,瞧这模样舒服得很呢。”
王婆子见辛年适应了,便开始唱起了祝福词,她唱一句,旁边围着的辛家长辈们便轮着往辛年身上浇一回水,再往盆里丢些钱。
等她唱完了,盆里便铺满了铜钱,甚至还有辛长平、辛丰收、辛氏族长每人都往盆里扔了个小银裸子,盆里的钱加起来比她接生的辛苦费还要多。
王婆子瞧得高兴,这盆里的钱财最后可都是归她的,便满脸堆满了真心的笑容,越发的喜气洋洋,把辛年从头到脚的洗得仔仔细细、干干净净,然后才拿帕子擦干了,重新穿上一边备好的另一套衣服。
洗三的仪式全弄完了,辛姑母早准备好了宴席,今日日头好,便在院中支了张大圆桌,大人们在圆桌上吃酒,小孩们在石桌上单开一桌。
辛月和辛盛轮流抱着辛年,换着吃饭,吃了个七分饱,辛月便起身说要去灶房端宋氏的药膳送去。
辛盛心里好奇为何舅舅舅母突然走了,但身边一直有人,没有机会单独问辛月。
正好怀里的辛年开始变得不安分,他想了想,便招呼弟弟妹妹们接着吃饭,自己则抱着辛年起身说:“年哥儿也该回屋里歇着了,我送他过去,待会儿再回来陪你们。”
辛月进屋的时候,见宋氏没在床上躺着,坐在她惯常绣花的坐蹲上,手上举着一副绣画正入神的端
详。
辛月把药膳放到桌上,自己凑到宋氏身后去搂着她的腰,亲近的将脑袋搁在宋氏的肩头,靠在她身上问:“娘亲在瞧什么?”
宋氏侧脸对着辛月笑了笑,说:“这是你阿婆送我的嫁妆。”
辛月听了连忙仔细去看这绣画,她听宋氏说起过阿婆的绣技高超,但记忆里只见过阿婆替宋氏做的嫁衣,绣画宋氏都一直宝贝的收着,没拿出来给她瞧过。
这绣画上绣的是猫戏图,上边一只小狸花猫用小爪子和自己的尾巴打架,一只小三花猫压着另一只小狸花猫玩闹,一只成年的大猫眼神温柔的瞧着几只小猫,举着前爪自己舔毛。
辛月瞧不懂门道,也不知道这用了什么针法,只是觉得记忆里宋氏对阿婆绣技的夸赞真不是夸张作假。
这绣画上的猫可不止是好似眼珠子有神,连身上的毛都纤毫毕现,还似乎有被阳光照射出不同角度的光泽,光只是瞧着这绣画,似乎都能想象到若是伸手摸上去的话,猫猫们毛茸茸的触感,和柔软的身体、温热的体温。
辛月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惊叹道:“阿婆的绣画好像真的呀!”
宋氏面带骄傲的笑着说:“这就是你阿婆的绝技呀,为了给我绣这个陪嫁绣画,可是特地用了她所有的绝技针法绣出来的呢,平时你阿婆绣一副绣画也就月余时间,这幅足足绣了小半年,当初被客人瞧见了,愿意花四十两银子买,你阿公都动心了要卖,只你阿婆执意要留给我。”
辛月听了难免遗憾,这么神乎其技的绣工,只因为阿公对女儿的偏见,便断了传承,失落的说:“好可惜,阿婆这么好的绣技竟然没传下来。”
宋氏听了愈发不舍的轻抚着这幅绣画,感叹的说:“是啊,往日娘亲绣的绣品,估摸着他们这几年吃老本应是都卖尽了,我手里也就这一幅,若是卖了,以后再也瞧不见娘亲的绣画了。”
辛月听了奇怪的问:“为何要卖阿婆的绣画?娘亲应该好生收起来一代代传下去才是呀。”
宋氏愈发难舍,心中十分纠结,若是不卖绣画,便没有钱开铺子做生意。
想到徐氏所说,她的绣画在府城已经没有销路,宋家的绣庄都要改行只做衣服了,宋氏又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