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141节
冲锋号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我们跃出战壕的瞬间,机枪子弹已经犁开了面前的冻土。
我听见老赵在吼,听见新兵蛋子在哭,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但最清晰的,是林烬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脚步声——像很多年前,他总不服输地追在我后面。
炮弹炸开的气浪把我掀翻时,我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还好他没跟这么紧。
血糊住了左眼,右眼看见林烬扑过来。他撕开急救包的动作比在租界时更狠,止血钳夹住我绽开的皮肉时,疼得我骂了句上海话。
“活该!”他额角青筋直跳,“让你他妈逞英雄!”
战火纷飞中,我突然笑了。
这个傻子肯定不知道,我冲在最前面,是因为看见了日军那挺对准他方向的机枪。
担架来抬我时,他死死攥着我的手,指甲陷进肉里:“顾安你他妈......”
“知道。”我反手扣住他手腕,摸到那枚凹凸不平的戒痕,“不是为了你。”
这话半真半假。
我确实是为祖国来的,为杜老被炸毁的书店,为沈知微锁骨上的烙印,为那个死在闸北的年轻士兵没送出的家书……
但也是为他来的。
为他在贫民窟和野狗抢食的过去,为他在战地医院熬红的眼睛,为他无名指上永远褪不去的烙印……
担架穿过炮火时,我听见他在吼:“顾安!你答应过要一起回去的!”
硝烟呛得我咳嗽,血从嘴角溢出来,但我知道他听得见
“我......说到做到......”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他逆着炮火奔向另一个伤员的背影。
军装染血,却比上海滩任何一套西装都挺拔。
这才是我认识的林烬。
不是程公馆里那个行尸走肉,是会在战火中咬碎牙也要往前冲的疯子。
担架在焦黑的土地上颠簸,辙痕里还凝着未干的血。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是跑调的《义勇军进行曲》,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一句句往人心里撞。
我跟着哼了两句,突然想起这个世界父亲砸过来的砚台,想起母亲那记耳光。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有些路,总要有人走。
有些仗,总要有人打。
而我,不过是恰好和心上人走上了同一条路。
——
1945年4月朔县战场
血从胸口涌出来的时候,我竟然在想——这颜色真像那年沧浪阁的灯笼。
林烬拖着一条伤腿朝我爬过来,子弹打穿他肩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他摔在我身上,血糊了我满脸,滚烫的,带着铁锈味。
“顾安!”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撕扯着急救包,纱布按在我胸口,眨眼就被血浸透了。真奇怪,明明疼得要命,我却想笑
这傻子还是这么莽撞。
“你他妈...跑过来...干嘛...”我每说一个字,血就往外冒一点,像坏掉的水龙头。
他咧开嘴笑了,牙齿上全是血:“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夕阳照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盖不住眼底的水光。
十五年。
我在这个世界用了十五年,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把他搂进怀里。
手臂重得像灌了铅,可我还是要抬起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他发顶蹭着我下巴,带着汗和血的味道,比世上任何香水都好闻。
“马上...胜利了...”我听见自己说。
远处好像有人在喊,枪声零零星星的,但都不重要了。林烬的手指动了动,碰到我腰间枪托上的刻痕——四十七道。
“顾安...你这混蛋...”他声音越来越轻,“明明说好...要一起...”
我低头看他,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可还是固执地望着我。
真可爱。
我俯身,终于吻住他染血的唇。
很软,比想象中软,带着血腥味和硝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是去年过年时,我偷藏起来的那块冰糖的味道。
下辈子。
下辈子早点遇见你。
下辈子,不做胆小鬼。
我贴着他唇角呢喃:“下辈子……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
他的呼吸渐渐弱了,手指垂落在野花丛里,碰到一朵刚开的蒲公英。风吹过来,白色小伞飘向远处——那里,红旗正插上朔县城头。
张冠清的哭喊声越来越近,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收紧手臂,把林烬往怀里按了按。
这样就好。
与他共赴黄泉,此生足矣。
至少这一次,我们谁都没松开手。
远处,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
而硝烟弥漫的山坡上,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永远停在了1945年的春天。
他们的血渗进泥土,滋养着来年漫山遍野的野花。
第131章 顾安5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眯着眼睁开时,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惨白的灯光,手背上输液针的刺痛真实得令人恍惚。
车祸?昏迷?这些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朔县山坡上的血味还黏在喉咙里,林烬倒在我怀里逐渐冰凉的体温,比任何诊断报告都更刻骨铭心。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
林烬踉跄着冲进来,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空荡荡挂在身上,左手还贴着胶布,血珠从针眼渗出来。他眼睛红得吓人,像是把十五年的烽火都烧在了瞳孔里。
他扑过来抱住我的时候,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幻觉,我知道,他手腕上只有留置针留下的青紫。
但我还是死死回抱住他,指甲几乎掐进他后背。
——是真的。
——那些炮火、鲜血、刻骨铭心的十五年,都是真的。
父母退出病房后,林烬的手指还在抖。他翻遍手机查“程添锦”的名字,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像上海租界夜里不安的霓虹。
我知道他在找什么。
我也找过。
醒来第一天就查了所有民国档案,甚至托关系调了绝密史料。没有程添锦,没有左南萧,没有明德书店地下印刷机的油墨香。
这个世界干净得像被水洗过,所有鲜血都被冲进了下水道。
林烬说要去上海时,我立刻点头。
——当然要去。
——哪怕只是为了确认,那十五年不是我们疯了的臆想。
他母亲提起“林修远”时,我正靠在门外把玩车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想起勃朗宁手枪的扳机。
然后我听见了那个名字——
修远。
心脏骤停了一秒。
1937年山西的寒风瞬间灌满肺叶,那个瘦得像竹竿的少年缩在难民堆里,眼睛亮得惊人。林烬给他取名“程修远”,说“姓程好,有人盼你走远些”。
现在他叫林修远,成了林烬的表弟。
老天爷,你他妈真会开玩笑。
去上海的路上,林烬一直看着窗外。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忽然想起1943年深夜,我们窝在防空洞里分食半个冻硬的馍,他也是这样看着洞外飘雪,说“等胜利了,要去外滩吹吹风”。
现在我们就坐在去上海的高铁上,穿着干净的卫衣牛仔裤,手边放着冰美式。
可我觉得自己还是1938年的顾安,袖口藏着血,怀里揣着林烬那枚枚不会走动的怀表。
我转过头时,林烬已经睡着了。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紧攥着,像抓着战壕边的碎石。
我轻轻把他脑袋按在我肩上。
睡吧。
这次不用守夜,我替你看着。
高铁穿过隧道时,我忽然想起程添锦殉国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这山河总会好的。”
现在山河真的好了,高楼林立,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