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惑主 第109节
身后皇帝站在台上目送她离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皇帝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仰倒在御座上。
“陛下!”白准骇然奔过来,皇帝双目阖闭,气若游丝。
“叫太医!”
皇帝久治不愈的病再度加重了,被迫继续在含温室养病、太医说这病不能多动,要好好静养,尤其不能生气。
别的倒好说,唯独不能生气这一条不成啊,有皇后在,简直像是怕陛下过得太好了似的,三天两头气一回。
陛下呢,自己挑的皇后怎么都满意,吵再多次回头又和好了,旁人也不想掺和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这次真真碰到了他的逆鳞,终于肯废后,也不对,只是除了元家主母的名头,皇后还好端端的做着呢。
白准悠悠地叹了口气,他这阉人一直羡慕寻常人能娶妻生子,没想到有妻有子日子也能过成这样,如此看来不成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呐。
好在次日一早皇帝就醒了,让众人都松了口气,但他养了很久的身体被这场夺人身心的审判掏空,只能继续卧病在床。
白准无奈,又怕他再气病了,小心翼翼劝他道:“陛下千万保重身体,举国上下无不仰赖陛下的圣明烛照,赫赫天威。陛下若有个万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天都塌了。”
“呵,”皇帝幽幽冷笑一声,“圣明烛照……我照得了天下人,怎么照不到我的皇后?”
白准哑口无言,暗自咬牙,恨自己多嘴多舌。
幸好皇帝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吩咐他道:“把太子叫来。”
幼小的太子还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决裂,被保母抱过来时还朝着父亲呵呵的笑,挣扎着从保母手中下来要扑到父亲怀里。
皇帝看着幼嫩的太子怔然许久,他从床上伸出手,保母见状立刻把太子送过来。
元谌便半趴在父亲床上,好奇地打量着他金色的锦帐。
皇帝轻轻抚摸他的头,他察觉后立刻抬头看过去,忽然说了一声“娘!”
皇帝心中倏然一痛,稚童何辜?他甚至还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就要承受大人们带来的苦果。
“阿谌认不认得我?我是阿耶。”他轻柔地说。
元谌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往前一爬,头高高昂起来大喊一声:“阿——”他的“阿”拖得很长,最后的尾音拐不过来,像是在叫“阿一”。
但皇帝依然欣喜若狂,“阿谌认得我是不是!你真聪明!”
他把儿子紧紧地抱住,听着童音并不准确的一句句“阿一”,无声落下一行泪。
父慈子孝的和谐场面冲刷了帝后之间让人惊惧的骇然冲突,在场的侍婢在心中暗暗高兴,陛下的心情终于好起来了。
“白准,”就在这静谧的时刻,皇帝突然吩
咐,“你去找皇后——”
白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帝忽然又改了主意,“罢了,你刚才在场,皇后估计看你不顺眼,那就——”
他对着门边待命的中黄门一指,“你去。”
皇帝屏退左右,轻声说道:“你去问她,当初,是她先找的那个沙门,还是那个沙门先找的她。”
冯照被拘禁于显阳殿东房,所有故旧宫女内侍全部禁止入内,她能见到的只有皇帝亲自指派的人,而这些人被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敢和她搭话,冯照因此恼怒非常。
不过好在这些侍婢还知道规矩,她就算犯了错,也只是一时失势而已,他们还不敢轻慢她。
她预计皇帝不会一直如此,很快就又会召见她,然后她要想一想办法,怎样在他面前把这件事翻篇。
冯照有点懊悔,早知道不该这么早就得意忘形,好歹也要等尘埃落定、无人压制时再行事,现在平白多了麻烦,还要想方设法跟他解释,真是让人心烦。
但她没有料到皇帝的消息会来得这么快。
她的院门被突然打开,一个中黄门进来直接屏退左右,那些人还真就听他的话退出去了,然后他双手交垂在前,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向她禀报。
但冯照多年来养尊处优,对一切不善的目光和态度都无比敏锐,这个人隐藏的轻蔑和不屑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她对此人更是不喜,进含温室时,就是他搜的身!
她深受其辱,此人还胆敢上门来,以为她要倒台了吗?竟然胆敢如此不敬!
“陛下有言,敢问殿下与灵镜之事,谁先谁后?是殿下先找的灵镜,还是灵镜先找的殿下?”这等私隐之事在他口中说出竟显得她有多不堪一样,这阉人想做还做不到呢!
冯照毫不客气,讥刺叱骂他:“我乃天子妇,他要问就让他亲自来,凭你也配问我!”
中黄门丝毫没有料到皇后竟会是这样的反应,陛下亲口降罪的罪人,谁不是战战兢兢跪等天恩,纵是皇后又如何,皇帝之下,一切众生皆为臣民。
可皇后她,她竟然如此不敬!
但他也没有办法,皇后一日没有被废,就一日还是他的主子。
只是回去以后,他全须全尾、丁点不漏地把皇后的态度报由陛下,陛下不出意外大怒。
“放肆!”
“岂有此理!”
“此妖妇安敢如此!”
他气得猛烈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气息又被打破,折腾半天喝了半碗汤药才好。
中黄门便看见陛下脸色涨红,哑着嗓子也要把话喷发出来:“把她娘叫进宫,我教不了她,让她娘教!”
常夫人被宫中来人宣召时,心里反倒有了尘埃落定的实感。
阿照做这些事时都没瞒着她,她知道灵镜之事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借鬼神之力,搏一搏最大的机会,可惜鬼神也靠不住,最终棋差一着。
那就去吧!
能知道女儿最新的近况也是好的。
常夫人抱着最坏的心思进了宫,不过情形比她想的好上许多。
皇帝对待她的态度远不如从前,如今这样更像她记忆中先帝的样子,威严而不容冒犯,她早就觉得,先前对她过于客气和敬重的态度放在他身上并不相配。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只道:“皇后乖戾,请夫人代为教导。”
而后她没有得到任何辩解的机会就被带到了皇后居所,身边的内侍一直跟着她,手上托着托盘,那是一根竹杖,笔直而修长,泛出冰冷的光泽。
冯照见到母亲来了,既是高兴又是震惊,但层层包围的内侍婢女显然不会给她们聊家常的机会。
常夫人紧抿双唇,看着眼前的女儿坚定道:“陛下不满你性情乖张,特命我进宫教女,我深以为愧,特来行罚。”
冯照呆滞地看着她,又看看她手中的竹杖,不可置信地僵立当场,“阿娘……”
说时迟那时快,常夫人迅速裹压住她,对视的那一眼,常夫人飞快地眨了一下右眼,然后立刻用力往下一压,迫使她跪在帐前。
“我今天就要狠狠地教训你。”
说完,她用力打下第一杖,冯照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啊!”
在诸多内侍宫人的注视下,常夫人足足打了一百多杖才停,期间皇后的的痛叫声听得宫女们都颇为不忍心。
后来叫声越来越虚弱,到最后甚至都发不出声音了,宫女们担心皇后身体受不住,纷纷劝常夫人停手,常夫人却说她教女无方,惹得陛下动怒,该好好教训一番。
直到最后皇后半趴在榻上再也跪不起来她才停下。
但终究还是母女连心,见到女儿如此模样,常夫人竹杖一扔,扑过去抱住她痛哭。
众人于是纷纷劝解,把人分开后小心放到床上,常夫人继续在女儿床前拉着她的手悲哭,也就没人再继续说什么。
行刑中,陆续有几个内侍跑来跑去,一看就是给陛下禀报消息的。等到几个人都走了,常夫人轻轻按了下手里握着的冯照的手心,很快手心又被捏回来。
常夫人看着女儿埋在枕头里的脑袋,立刻哭得更大声了。
皇帝听完来人禀报,沉默良久,然后突然问:“休息是什么意思?睡了还是晕了?”
内侍卡了一声,答道:“约莫是……晕了。”
“打得很重?”
内侍狠狠点头,“都流血了。”
皇帝慢慢闭眼,内侍还等着吩咐,他却不说话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冯照这几日来都不要宫人伺候,每次一有人提出要伺候她换药换裳,她就大发雷霆,
“你们是不是想看我笑话!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天还是皇后,你们就一天别想爬到我头上来!”
她豪横惯了,宫人们都习以为常,自然不敢惹她。
于是夜间帐中,她得以在月光照耀下观察自己的后背,那里有一些红痕,但在朦胧的银光下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常夫人留了手,她也反应快,还好没露出什么马脚。不过就算是留了劲,有个结结实实的棍子落到身上也不好受。
想到这儿,冯照又骂骂咧咧地开始给自己抹药。
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冯照立刻惊醒,飞快把被子蒙头盖住,药瓶顺势塞在枕头底下。
千藏万藏跟防贼一样,以前哪受过这种委屈!冯照气得咬被子,还不能发出声音。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冯照猛地发现,这好像不是宫人,是他。
她立刻闭上眼睛,竭力平缓自己的呼吸,还好脸没对着外面——
他上来了!冯照瞪大了眼睛。
第118章
漆黑寂静的房中,帷幔被轻轻拉开又飘然落下,那个人走上来站在床边。
他在看她,冯照意识到这点后迅速屏住呼吸。他看了很久,久到冯照闭上眼睛都快要再睡过去,脸上突然迎来一角微弱的风。
一只手伸过来把她脸上的几缕发丝撇开,露出完整的脸。薄冷的月光下,这张脸多么脆弱娇嫩,白生生的一碰就碎了。
眼下微弱难察的泪痕,像是完美无缺的白瓷上裂开的一道瑕疵。
冯照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身后突然传来陷落的声音,他坐上床,就坐在她后背的位置。
那双手穿到她的胸前,开始解她的衣服,冯照心里怦怦打鼓,面容紧绷,但不敢醒过来。
衣裳被从领口掀开,向后脱开露出半个后背,没了衣裳遮掩,丝丝凉意袭来,白璧莹辉的背上一阵轻颤。
“还不醒?”皇帝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把冯照吓了一跳。
她心跳得更快了,这是在诈她吗?
背上突然一紧,他伸手触上去,沿着脊柱从颈后蜿蜒向下,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红痕全都在手下抚过。
冯照终于睁开眼睛,把后背的衣裳往前一拉,身体往前挪动一步,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细腻的肌肤离开手心,皇帝的手落在半空,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你终于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