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把自己涂成第二个泥人之后，廖星火绷着脸蹚出泥潭，沾满泥的鞋踩在地上，印上清晰的鞋印。
看到这一幕，满脸的泥也遮不住陈文锦脸上的笑意。
廖星火：“……走吧。”
如他所料，陈文锦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吴斜后面，偶尔靠近一些，廖星火甚至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吴斜似乎情绪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闲聊，呼吸声也不大对劲。
“怎么了？”陈文锦早在十九年前就知道廖星火五感敏锐，见他表情有异，立刻询问。
廖星火一张嘴，脸上干掉的泥巴都在往下掉渣：“吴斜好像不太对劲，气息很不稳。”
“不是因为他体力差吗？”陈文锦反问。
廖星火又仔细听了一会儿：“不像是体力的原因，听着越来越虚弱。”
他们此时不自觉地离吴斜一行人近了许多，陈文锦察觉到了，立刻拐了弯：“不用担心，吴斜不会出问题的。”
两人渐渐与吴斜一行人拉开距离，廖星火倏然感觉到不对，边回想边道：“刚才只有五个人的脚步声……解雨辰和黑眼镜不在。”
陈文锦拧紧了眉，忽然绕着廖星火转了一圈，还提醒道：“看看身上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这是觉得解雨辰和黑眼镜在找他？
廖星火一刻也不耽搁，立刻给自己搜了一遍身，什么也没有。
尽管如此，陈文锦也不敢疏忽，她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药丸，她递给廖星火：“放在身上，不要弄丢了。我听说，有人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味道来追踪，这个东西能够压过你身上所有的气味。”
“这是什么？”廖星火将药丸捏在两指之间，打量一番。
药丸通体晶莹，有种类似玉石的通透，中间有一团黑影，看不太清晰，散发着幽幽香味。
这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文锦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道：“很罕见的东西，我也只有这一颗，到了西王母宫记得还给我。”
廖星火记下这枚药丸的模样，放进口袋里，拉上拉链。
“好，我会小心的。”
赶了大半天的路，天色似乎已经昏沉的时候，陈文锦才停在一处水泊旁，捡了些枯枝，升起火堆。
她的考古经历非常丰富，廖星火觉得比待在阿宁车队里还有安全感。
“你之前说，到了塔木陀就和我讲以前的事。”廖星火拨弄两下火堆，忍不住开口。
枯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林里漆黑得吓人，除了火堆笼罩范围内，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晚一点告诉你。”陈文锦说，“放心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廖星火没有追着询问，抬手把脸上斑驳一片的泥巴剥下来，看着那一片泥巴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陈文锦看了一眼天色，站起了身：“我去接一个人，你在这里等我们。”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黑沉一片的天空中看出什么变化的。
廖星火随意地点点头，将背包往后一推，躺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想念黑眼镜和解雨辰，这两人会搭避难所而且愿意搭。
像陈文锦，她肯定也是会的，但这会儿又不下雨，也处于安全地带，她就不想多此一举，露天异地又不是不能忍受。
想着想着，廖星火忽然想起自己还欠黑眼镜钱，他顶了下腮，在赖账和还钱之间犹豫起来。
这个时候，陈文锦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文锦走在前面，依旧穿着那身泥巴套装，一双眼睛在夜里有种诡异的深黑。
有个高挑瘦削的身影走在她之后，穿着藏蓝色连帽衫，背着一把黑金古刀，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一点眼睛。
小哥！
陈文锦要等的人竟然是小哥。
在惊讶一瞬之后，一切又都变得合理起来。
早在与车队一起行动时，陈文锦就提醒过廖星火离小哥远一点，他是一个大麻烦。这说明两人肯定是认识的，不然不会这么说。
当时廖星火还想着通过接近小哥来获得一些额外的线索。但一方面后续发生了太多事打乱了廖星火的计划，另一方面小哥这个人太闷，廖星火一直没能开头。
到了这个时候，小哥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哥见到廖星火也不意外，自顾自地将背包放到地上，然后走到廖星火身前。
廖星火反而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小哥没说话，却蹲下身，伸手往廖星火探去。
他没带手套，皮肤有些苍白，指节分明，劲瘦有力，食指和中指比其他手指长上一节，看上去很不协调。
廖星火想也没想就躲开。
“别动。”小哥开口道。
他静静看着廖星火。
廖星火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又抬眼与小哥对视了一会儿，渐渐放松下来，任由小哥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
手指在发间穿梭的感觉有些奇怪，廖星火眼睫不住颤抖，直到小哥的手正正停在后脑。
那两根奇长的手指并拢一勾，带出一片细长的树叶，这片树叶此前一直藏在廖星火发间。
小哥轻嗅了一下树叶，似乎确认了什么，将树叶摁进泥土之中。
“看来是当年二爷教的。”陈文锦眯着眼睛，看到那片树叶被碾在泥土里才收回视线。
好在之前比较警觉，不然解雨辰恐怕早就找过来了。
小哥起身走开，廖星火整理着头发：“什么二爷，树叶上有你之前说的用来追踪的味道？”
“老一辈的九门人，二月红，寻味很多人都会，这种无色无味的寻味是二月红的独门手艺。”陈文锦简单解释了一下，“解雨辰就是二月红的徒弟。”
所以解雨辰和黑眼镜恐怕真是来找他了，却被陈文锦东绕西绕地一直没能追上，后来还干脆遮盖了味道。
没想到他们这么义气，廖星火心里有些复杂，也不再犹豫。
“你有钱吗？”他问陈文锦。
绕是陈文锦见多识广也没反应过来：“什么？”
廖星火有些不好意思：“我欠人钱了……”
陈文锦：“……”
她是真没想到，出院这才多久。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廖星火：“密码是六个零。”
廖星火接过银行卡：“用不了这么多。”
陈文锦说：“也没多少，你之后也用得到。”
廖星火心里并没有什么缺钱的概念，陈文锦执意要给，廖星火就收下了。
小哥一直默默看着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
其实廖星火有点问小哥，他离队了，解雨辰和黑眼镜也离队了，吴斜他们怎么办。
但刚才小哥弄他头发，廖星火有点不自在，再加上确实不熟，于是就没有问出口。
可能是因为没有以前的记忆，所有人对他而言都很陌生，有人稍微离他近一点，廖星火都很警惕，更别提肢体接触了。
廖星火微不可察地往远离小哥的方向挪了一点。
“准备休息吧，我先守夜，然后张启灵，然后星火，一人两小时。”陈文锦安排了一番，她习惯于安排这些事情，另外两人都没反对。
廖星火铺开睡袋，和衣而眠。
他睡得很不安稳，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刻醒来，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迷糊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廖星火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他立刻清醒了。
第23章 窒息
发现是小哥之后，廖星火才克制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或许是他的眼神透露了一点内心剧烈波动的情绪，小哥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睡了。
把廖星火吓醒之后，小哥自己安然入睡了。
拳头自己硬了。
总有一天，廖星火心里重复，总有一天要收拾他。上一次在他收拾吴斜的时候横插一手，这一次大半夜的吓人，加在一起两次了。
以廖星火的性格，这两次的仇要是不能报，他能记到棺材里去。
休息时间每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廖星火平复呼吸，翻了个身，将小哥扔到脑后，重新入睡。
……
“醒醒。”
陈纹锦喊醒廖星火后直起身，她脸上的泥痕有几分湿润，是洗掉之后重新涂上的。
她的身影走开之后，阳光猛然撒在廖星火脸上，他被刺地扭头躲了一下，然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天已经亮了，昨夜小哥没喊他起来守夜。
待眼睛适应亮度之后，廖星火从睡袋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只有陈纹锦，小哥不知所踪。
“小哥呢？”廖星火一边卷睡袋，一边询问。
陈纹锦头也没抬：“不知道，但一会儿会回来。”
真是神出鬼没。
廖星火没太在意，抓紧时间洗漱。这种探险真是苦差事，尤其是对卫生条件有些要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