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付衡的木盒里装着一模一样的两个瓷娃娃——雪人模样的。
关月发了会儿懵:“这是?”
“除夕那日,我和向弘将阿姐的院子弄得一团糟,又是堆雪人、又是放焰火的。”付衡低下头,“那是我最高兴的日子。”
他抬头对关月笑笑:“阿姐和兄长留着它,若日后我真的……或许瞧见了,还是想起旧情。”
付衡稍顿,又走到温朝跟前:“兄长大约又要同我说什么僭越、什么当不起。其实在沧州你教我更多,但我同阿姐更亲近,是因你始终不能只将我当作付衡看待。”
“可我如今还没有变。”他定声道,“便容我再当一回付衡吧。”
“好。”温朝颔首,如长兄对待幼弟一般,拍了拍他的肩,“往后会很辛苦,自己当心。”
等两个少年并肩走远,关月戳戳盒子里憨态可掬的小雪人,盯着它出神。
“向弘最后还是选了他的朋友。”她垂下眼,“也好,只是希望这份情谊真的能地久天长。”
“别胡思乱想了。”温朝捏她的脸,“不是要出去玩吗?去换衣裳。”
略有些不满的姑娘手里捧着木雕盒子,只能睁大眼睛瞪他:“温云深!”
关月揉揉自己的脸,笑吟吟道:“其实不换也行,我忽然不是很想出去玩了。”
她必定不会老实待着的。
温朝挑眉,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还是去爬屋顶。”关月说,“去看月亮。”
她忽然停步,一双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我想喝点酒。”
温朝侧开目光,仿佛在想该怎么拒绝她。
“明天又没什么事!”关月踮起脚凑到他眼前,手上还不忘扯着衣袖撒娇,“就这一次,我耍酒疯的话,你把我弄回去不就好啦!”
温朝:“……”
她倒是适应得很快。
他还没张口,关月低下头嘀咕:“你总不至于受点伤就抱不动我了吧?”
温朝要被她气笑了。
偏偏还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关月打小撒娇的功夫人人感叹,一向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
更别提她还仗着四下无人,将素日里再平常不过的一个表字唤得转了十个弯儿。
“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滴酒不沾!”
他实在招架不住。
“好。”温朝轻叹,“我去拿,你在这里等等。”
她雀跃的时候忘记了如今头顶压着沉甸甸的东西,扶着自己酸痛的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温朝拿了酒回来,看见她这副模样,失笑道:“取下来吧。”
“能取下来我早取了!还用你说。”关月别过头,“……之前取盖头的时候头发乱了,这会儿全乱成一团,别说取下来了,动一下都疼!”
“你坐好。”温朝说,“我来。”
这里没有镜子,关月想着自己头发乱七八糟的模样,长叹道:“梳头果然很麻烦,我还是一根发带绑了最合适。”
她说话时一转头,又发出一声痛呼。
“别乱动。”温朝摁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头发若扯掉了,我可不给你赔。”
温朝不仅取下来了,还用簪子给她挽好头发,将东西都放回屋的功夫,关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并没有如她所想乱成鸟窝。
关月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会?”
“又要拿温怡当挡箭牌?”她嘁了声,“我才不信呢。”
“夫人。”温朝叹了声气,“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关月觉得脸上发烫,伸手摸了摸,咬着唇暗自骂自己没出息。
他们如今是夫妻,名正言顺的。
嗯。
这么想着,她故作镇定,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起身拎了酒壶:“走,去喝酒。”
她几乎从牙缝里寄出来两个
字:“夫、君。”
温朝:“……”
听着像和他有仇。
秋日的晚风有点凉,但拂过衣角时很温柔。关月喝了两杯酒,还想要第三杯,却发觉酒壶不在自己身边了。
“可以了。”温朝柔声说,“喝多了会头疼。”
“我其实很喜欢喝醉酒的感觉,什么都不知道了,任我胡说都不会有人当真。”关月歪着脑袋看了他好一会儿,“但你们又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喝醉了都跟你说过什么?”
温朝在月色里叹了声气:“没什么。”
她将脑袋埋在膝间,听着不大高兴:“你为什么要收公府的礼?”
“来者是客。”
“我不高兴。”关月坐直身子望着她,脸颊和耳后都泛着红,“你退回去。”
温朝失笑:“哪有收了再给人家退回去的?”
“我就是不高兴。”关月凶他,但看着反而像要哭了,“都退回去!我又没请他们!来干什么!”
和这个小醉鬼讲道理明显不大可能,但温朝还是耐着性子同她说:“日后还要和公府打交道,得给人家点面子。”
他将借酒发脾气的姑娘轻轻一扯,将她抱住:“怎么就和公府过不去了?”
她身上还沾着梅子酒的香味,和发间的桂花香掺在一起,甜丝丝钻进鼻尖。
散在夜风中的声音几不可闻:“谁让他们欺负你。”
怀里的姑娘似乎睡着了。
温朝低下头,轻轻吻过她的额头。
他在这一刻无端想起叶漪澜口中的“寿数难永”。他的姑娘前半生历尽人世苦楚,他不能再丢下她一个人。
“白头偕老……”
多美好的愿望。
他如今再乞求上苍垂怜,是不是有点晚了?
第128章
“醒了?”
天光大亮,看起来已经不早了。
关月头有点疼,张嘴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温朝明显怔了怔:“夫人,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
关月又将自己窝回被子里了。
“……我有点不习惯。”她默默坐起身,“过几天就好了。”
温朝:“……”
“昨天酒喝多了。”关月说,“我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睡吧。”温朝笑道,“一会儿让南星给你送点吃的。”
但关月并没有如愿。
南星利落地进门,将窗户都推开,又将她的被子强行拽到一边:“姑娘,起来了!郡主等你呢。虽然她说无妨,说自己当初也没起来,但你还是赶紧过去,姑娘!”
关月试图将被子抢回来,无果:“我头疼。”
“谁让你喝酒。”南星心道活该,一个劲儿催她起床,动作忽然一顿,“你睡吧。”
远处忽然传来庄婉的声音。
南星清清嗓子,不紧不慢道:“姑娘,你一会儿找个镜子自己看,你如今这副模样啊,让她瞧见,能再写十出话本子。”
关月困意全无,一骨碌爬起来坐在镜子跟前,在南星意味深长的眼神里乱折腾。
南星听见她主子暗自嘀咕什么“昨天我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了吗?这都怎么弄的……”
“我来吧。”南星一边替她收拾,一边啧啧称奇,“你看这边、这儿,这边儿也有。姑娘,这你都不记得呀?”
“真不是。”关月的辩驳显得十分无力,“你快点吧,这要是让婉婉看见,不得笑话我一年。”
南星笑得更猖狂了。
“我给你遮一遮藏一藏啊。”她言语里带着调笑,“不过那堂上坐的,都明白着呢,你这人是丢定了。罪魁祸首呢?让他替你挡一挡。”
“南星,你怎么懂这么多呀?”关月侧着头看她,“谁教你的?”
“话本。”南星认真道,“姑娘,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话本叫作——春、宫、图。”
关月:“……”
庄婉在外头敲门。
南星大致弄好了才去开门。
庄婉在关月身边盯着她看了好久:“真好看,你平日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别亏了这张脸。”
“打扮了怎么打仗呀?”关月将她往外头推,“我要换衣裳,你出去。”
庄婉被关在门口,一遍一遍催她:“你快点儿!平日没见你这么扭捏!”
南星的目光里满是诧异。
庄婉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话本都白看啦?”不等庄婉反应,南星接着说,“而且你成亲了。”
庄婉怔了片刻,了然地拖着音“哦”了一声。去的路上,她挽着关月问东问西。关月如实回答,她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庄婉似乎很遗憾,又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侧颈看了很久,被关月敲了脑袋才略有收敛。
“小月。”庄婉欲言又止,“你需不需要……额,就是……话本之类的……”
“不需要!”
这一声动静略有点大。
庄婉小心地指了指前方:“我们到了。”
“在外头吹什么风?”傅清平温和道,“快进来,粥有些凉,我叫人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