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深深叹了口气:“你哥平时多聪明一个人,偏偏这时候犯糊涂。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自己决断吧。”
  第54章
  傍晚时分,温怡一个人坐在池塘旁边,对着几封请帖出神。这些帖子是送到傅清平手上的,但她一向不爱多管孩子的事儿,转手便交给女儿了,全由她自己定夺。
  “小姨!”关望舒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你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呀?”
  “你今日不用读书吗?”温怡揉揉他的小脑袋,“可别偷懒,当心挨骂。”
  “没有偷懒。”关望舒坐在她身边,“近来我功课很不错,但小姑总不许我出去玩。”
  温怡大致明白关月的意思,安慰他说:“过些日子让子苓他们带你出去,不许一个人乱跑。”
  “小姑和伯父也这么说你的。”关望舒一骨碌爬起来,清清嗓子人小鬼大地学给她,“‘你妹妹近来也得盯好了,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出门,要不我把南星分给她?’小姑就这么说的。”
  “我知道。”温怡说,“所以我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别惹麻烦。”
  一大一小并排看着天边微白的云。
  “小姨,过年那几天我能不读书吗?”
  “应该可以吧,爹爹没那么不通人情。”
  关望舒点点头,往她身边蹭了蹭,小声问:“小姨,你一下午都在这儿,是在躲人吗?”
  温怡在他仰起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我躲谁呀?人小鬼大。”
  “哦。”关望舒撇撇嘴,“你之前说冬天池塘边上冷,你最讨厌这里的。”
  “今天……不冷啊。”
  她话音刚落,关望舒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温怡将他拉起来:“你快回去吧。”
  “明明就是在躲人,还不承认。”关望舒嘁了声,理直气壮道,“骗人是不对的!”
  温怡捏捏他的小耳朵:“好好读你的书!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
  关望舒仰起脸回答:“水,小姑说我脑袋里都是水。”
  “那就多读书。”温怡郑重地拍拍他的脑袋,“读多了兴许你的水里能飘着诗书礼易春秋。”
  关望舒:“……”
  将关望舒丢回屋的路上,他们迎面遇见了谢旻允。温怡拉着关望舒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调头,试图拉着他就走。关望舒歪着脑袋看她一会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啪”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
  谢旻允将地上的关望舒扶起来,确认他没受伤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关望舒眼睛转了几圈,扯着他的衣袖问:“有好吃的吗?”
  “没有。”谢旻允说,“让她带你去厨房找啊。”
  “小姨不去。”关望舒往后退了点,一本正经道,“她好像是在躲你诶。”
  等他一转眼跑没影儿了,温怡尴尬地笑笑:“小孩子胡说的,我没有。”
  谢旻允嗯了声:“你心虚什么?”
  “哪有。”温怡将碎发别到耳后,“我只是透透气而已。”
  “我告诉你个事儿。”谢旻允笑着看向她,“你说谎的时候呢,喜欢玩头发。”
  正忙着折腾头发的温怡:“……”
  谢旻允并不很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说说,为什么躲我?”
  温怡咬咬牙,破罐子破摔般道:“嫌你烦,不行吗?”
  谢旻允看了她半晌:“不行。”
  温怡转身就走,丝毫不顾谢旻允在身后叫她。
  等她走远,白微深深叹口气道:“公子,您这张嘴能改改吗?”
  “无妨,她不记仇。”谢旻允说,
  “关月如今是正经得很,逗她玩儿实在没意思。”
  白微哑了一瞬:“那您也不能逮着温姑娘一个人祸害吧?”
  “知道了。”谢旻允想了想,又吩咐他,“你让商陆到她那儿去,离开云京之前,他和子苓一定要寸步不离。”
  “明白。”白微颔首,“皇后娘娘让锦书姑娘过来了,有些事情也好提前防备。”
  “姨母对她倒很上心。”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白微瞥见不远处的陆文茵,行了礼退后,“属下告退。”
  “不必了。”陆文茵说,“早些时候吏部来人将你兄长叫走了,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人,便是有急事不归家,也应当有人回来告知才对。”
  “嫂嫂遣人去问了吗?”
  “问过了,叩门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应。”陆文茵缓了缓,“我方才去书房,父亲如今也不在。”
  “或许温伯父那儿,我去看看。”谢旻允说,“白微,你再去吏部问。”
  —
  冬日寒风呼啸,但傅清平正坐在院中。
  她听见人行过雪地的动静,侧首问:“来找你爹?”
  谢旻允应声,犹豫再三还是问她:“伯母…不冷吗?”
  “有一点。”傅清平无奈,“只是他们两个实在太吵,这么多年,还是不见有长进,哪里有当长辈的样子。”
  谢旻允沉默半晌:“那我这会儿过去……”
  傅清平缓缓打断他:“不如先说说吏部出了什么事。”
  “吏部……”谢旻允一噎,只好看向陆文茵。
  “当家的人,要稳得住。”傅清平容色平静,目光轻轻落在陆文茵身上,“我这位老友…无论是什么事,若由他出面,大约都能摆平七八分。可日后你要如何应酬?难道真将这攀高枝的名声坐实吗?所谓仗势欺人,自然要弄清楚他仗谁的势、又是为何敢欺到侯府头上来。你所倚仗的这股风,恐怕并不能真的送谁上青云。”
  屋内炉火上温着酒,棋盘上黑白交错,静得能听见风声。
  谢剑南盯着棋盘:“打发了?”
  “嗯,”傅清平轻笑,“吏部究竟出什么事了?”
  “无非还是从前哪些烂事。”温瑾瑜想了想,“这时节,大约就是贪墨、买官一类的。”
  谢剑南哼了声:“那是当年单枪匹马斗过了半个国公府的人,用你说?”
  眼看着又要吵,傅清平连忙道:“你家那孩子,和这事儿有关么?”
  谢剑南摇头:“他若品行不端,我早赶出去了。这孩子在吏部尚算勤勉,事情一件件做下来,过了年自然要升,家里另一个祸害在军中,熬一熬军功总会有。这些年外人看着我偏心得厉害,便挑了个我不会管的去欺负,反正多少有陛下的意思,只要不出人命,侯府就不会说什么。”
  “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真亏待他。”傅清平说,“就知道嘴硬。”
  棋盘上胜负已有分晓,谢剑南定定看了许久。
  “技不如人。”他长叹,“老了,孩子的事,管不了咯。”
  傅清平翻过一页书:“真不管了?”
  “不是什么大事,随他们自己折腾去。”谢剑南说,“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要去给这群小兔崽子遮风挡雨不成?”
  “口气不小。”温瑾瑜敲敲棋盘,“看你下的什么东西,心思早飘孩子身上去了。”
  “刚那是让你。”谢剑南换了黑子,“再来。”
  —
  年节前后,出点事不稀奇、有人莫名被牵连更不稀奇,但出了事之后四下都像密不透风的墙,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温朝去了趟国公府,回来时陆文茵在算账,谢旻允和关月不知在说什么,总之与他离开前相比安静了不少。
  “这是有消息了?”
  “没有,等你呢。”关月说,“其实细想并不复杂,斐渊在军中,兄长在朝中,若没有这事过了年侯府只会声势更盛,有人眼红,陛下乐见其成。国公府那边怎么说?”
  “我那在吏部混日子的表哥倒是安生回去了。”温朝轻叹,“问了半天,他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混日子总比惹祸好。”关月耸肩,“看来国公府家教还是不错,只有傅二一家是祸害。”
  温朝闻言笑:“你对他意见不小。”
  “看不顺眼罢了。”关月稍顿,“方才派去的人也没进得了吏部的大门,这位尚书段大人,究竟想打谁的脸啊?”
  “吏部的事又不独今年有,只看陛下什么时候想查。”谢旻允说,“他这会儿正在迷魂阵里出不来呢,少不了要落一个失察的罪名,账怎么算都算不到这位段尚书头上,不如先想想是谁在办吏部的差事。”
  “谁办不要紧,斐渊这张嘴虽然不靠谱,但想必方才说的是实话。”温朝笑了笑,“既然你兄长与此事无关,过几日便无事了,但他多少被牵扯进去,恐怕也要难受好些日子,陛下想敲打,便遂他心意。”
  关月嗯了声,揉着脑袋说:“云京事怎么这么多?明年我们能不能不来呀?”
  谢旻允平静地泼她冷水:“沧州事也不少。”
  他们斗嘴的功夫,陆文茵合上账本,安静听了许久。她少时若有这样的好友,日子或许就不会那般艰难。
  “我先前有些乱,让各位见笑了。”陆文茵忽然开口,“如今想来,大约只是有人见不得侯府好,过几日便没事了。身在其位,自然不能朝后躲,可罪名未落定,因何避而不见呢?我再遣人去,只是问个缘由,旁的绝不多言,若还推三阻四,我这以礼相待的好脾性便要消磨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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