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从她站着的这个楼梯角看过去,尽头有一扇开着的玻璃窗,夹杂着雨丝的秋风吹进来,她有些后悔没把外套穿出来,现在站在这里打电话还怪冷的。
  “在哪儿玩?这么冷的天,我开车送你回去。”舒宴安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来找容艺。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容艺看着那扇窗户,雨点打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顿生寒意。
  而就在这时,她清晰地看见,窗户上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黑影。她揉了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秒,一个声音落在耳边:
  “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容艺吓一跳,立马抱着双臂转过身。看见游赐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疑心他又长高了点,她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只到他的肩处。
  “谁在你那边?”电话那头,舒宴安察觉出情况的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社长,我这边还有点麻烦事,我晚点再跟你说。”
  然后也不等舒宴安回答,容艺就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瞬间归于沉寂。
  “麻烦事?”
  游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这三个字清晰地咬了一遍。
  看样子,她是在说自己很麻烦啊。
  容艺盯着游赐看,心里也在暗暗较劲。
  “怎么,不玩游戏了?”
  刚刚宋雅婷离他那么久,他不也没什么表示么?
  “游戏哪有男朋友好玩啊,”游赐故意拉长尾音,俯身凑近容艺,压下来,对着她耳语道,“这么久不见,能耐了不少啊。”
  容艺也不着急解释,反正现在这种局面之下,说什么也是无用。
  她深深知道,她和游赐间的误会已经无法被夷为平地了。
  就像一个裂口,一旦有嫌隙出现,就只会越裂越大,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
  她嗤笑一声,吹进窗户里的风席卷着,把她微微蜷曲的头发都吹乱了。眼皮褶皱上珠光样式的眼影涟涟,带着几分精致却又破碎的美感。
  风有些大了,连带着吹动面前游赐身上的那件衬衫外套,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单衣。
  她微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抓了一下他衬衫上的一枚纽扣。
  语调款款盈盈,抬眸看向他,柔声又不无阴阳怪气道:“怎么?吃醋啦?”
  游赐直起身子,就算被点破又如何。
  他就是吃醋。
  “随你怎么想,我没兴趣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语调淡的经不起任何波澜。
  说完,他便掠过容艺,要往另一侧的楼梯下走去。
  举手投足间,带起一阵轻逸的风。
  容艺安静地看着他深蓝色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拐角处。
  心想她还没怎么生气呢,他倒好,又生气上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拨打电话回去,给舒宴安道个歉。
  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提出送她一程,她倒好,什么也不解释就算了,还没礼貌地直接给人家挂了。
  得亏舒宴安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然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电话很快就拨通过去,漫长的铃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内。
  容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噤,不由得收紧了双臂,心想得早点打完这通电话回去,不然她就要冻死了。
  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通,舒宴安出现在电话另一头,轻轻“喂”了一声。
  容艺正要说话,手心突然一空,转瞬间手机被人夺走。
  她一转身,游赐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将那手机握在手心里。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把那电话挂了。
  “不是说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容艺嘀咕了一句,“还有,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然后对着他伸出手:“把手机还我。”
  表情里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游赐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声音冷冷地:“分了。”
  容艺轻蔑一笑:“你说分就分啊,凭什么?”
  两个人现在都在暗中较劲。
  “分了,我说。”游赐淡淡道,又强调了一遍。
  窗户外面雨点在拍打着窗户,隐隐还能听得见远处游走而来的雷声,轰隆轰隆的。
  容艺没穿外套,北都的天又冷,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游赐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下一秒,容艺感知到身上遮覆过一层淡淡的温热。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游赐已经把他身上穿的那件深蓝格子衬衫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了。
  他低垂眸子,尽管很不高兴,但还是慢条斯理地,给她一颗一颗往下系着纽扣。
  仅此片刻,他们又靠的很近很近了。
  近到容艺恍惚间又想起某个她在山上崴脚的日子,簌簌暴雨里,游赐也是这样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又一丝不苟地给她扣上。
  近到容艺又能很轻易地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定的淡淡木质清香了。
  旧时的回忆、眼下的温情、微醺的酒精,混合着糅杂在一起,都在挑逗着她的神经。
  她忍不住想要亲一亲他。
  可是她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隔阂。时间将他们推开的太远、太远了。
  而就在她萌生这个念头的刹那,游赐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意一般,抬眼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总是这样淡淡的,眼尾会投落一片狭深的阴翳。叫人无法猜透他的心中所想,只能一味地诱捕人类深陷、着迷。
  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深重的欲|色。淡淡滑过她潮湿的眼睛、秀挺的鼻梁、殷红的嘴唇。欲|色一点一点被加深、被点燃。
  在欲|望的顶峰,她忽然感觉脖颈一热——少年伸手抵住了她的后颈,断绝她想要挣脱的退路。
  “你要干什么?”
  容艺下意识眉心紧锁,吃惊道。
  可为时已晚。
  游赐虔诚地俯下身子,欣赏着她张皇失措的样子。紧接着,他轻捷地撬开她的齿关。
  只此一瞬,温热与柔软交叠在一起,他微微阖眼,肆意地与她交吻。
  用力的、窒息的吻。难舍、难分。
  诉说着他这一年来日日夜夜愈演愈烈的思念。
  诉说着他这一年来日日夜夜绝不改弦易辙的爱意。
  容艺被吻得快要窒息,但却无法挣开他的束缚,只能勉强回应他的吻。
  许久许久,他才不甚餍足地放开她。
  眼底的欲|色还未完全熄灭,他轻轻|喘着气。
  语调却颇具玩味之意,带着点磨人的味道:“你这样亲我,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恶人先告状。
  容艺嘴唇上的口红完全被他吃干抹净,只残留些暧昧的红晕,被涂抹出去了好多。
  她呼吸虽然是乱的,但口舌上也绝不甘心落入下风。轻飘飘地回应,带着点故意呛人的意味:“我男朋友可大方了,不会在意的。”
  明明就是个莫须有的人物,经她这么一描述,反而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游赐轻蔑一笑,语气却不容置喙地强硬:“什么时候分手?”
  容艺被他吻得有些迷离,但性子总还是傲的:“你不生我气了?”
  游赐眼底的欲|色尚未沉寂,慢条斯理地答:“生、气。”
  当然生气。
  当年她用尽一切借口将他打发走,他不得已回了平礼。但很快,他又回来伏海找过她,可是却再也没有找到她,只得到他们一家搬离伏海的讯息。
  至于搬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伏海镇的大雨在他心头永不停歇。
  他只记得得知容艺搬离伏海镇的那一天,他花了整整一天,遍访了伏海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道小巷、每一个路口。
  他想要看看这座养育容艺的破落小镇。
  那一天最后,他遇见了项盈萱。
  项盈萱拿着手机里偷拍到的照片兴高采烈地指责容艺,游赐忘记了那一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那时他一度以为容艺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对他从来都只是玩玩而已。
  后来他循规蹈矩参加高考,但却一直没有忘记寻找容艺。偶然机缘下,他从温书颖的文件夹里看到了容艺的档案。
  才知道她和温书颖之间的“秘密”。
  他的心理终于有了一丝安慰——至少容艺并不是真的想要抛弃他的,她有着难言的苦衷。
  北都大学在云都有校区,这也是他当时义无反顾填报北都大的原因。
  他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哪怕以一个无法打扰的陌生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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