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黑发细碎,笑起来不像揶揄人,反而还挺真诚。
  乔咛怕迟到,没再继续和他纠缠。
  她背着书包上了楼。
  人来人往的狭窄楼梯转角,楼述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背影消失,他才忽然很傻气地低笑了一声。
  他长的很好看,笑起来有股青涩又张扬的少年气。
  眼睛干净澄澈,像小狗。
  楼梯有不少人上上下下,见他杵在原地,有几个女孩偷眼瞧他。
  察觉到偷瞄的视线,楼述睨眼过去,眼神像覆盖了层霜:“再看眼睛挖了。”
  吓得那几个女生立刻收回视线,假装在讨论习题。
  他单手拎着书包,眼神冷淡,完全无视她们的目光。
  快步从她们身侧经过时,带起一阵冷风。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那几个女生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刚刚那个就是高三十班的楼述吗?好拽啊。”
  ——“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了?”
  ——“怎么可能?你看他拽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真的好帅。”
  ——“就是就是。”
  -
  高三十班的班主任姓王,是个教生物的中年老头,虽然是个地中海,不过样子倒是长得挺斯文干净。
  谢忍安事先跟他对接过乔咛的情况,所以老王和乔咛简单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先回了班。
  教室里还有几个空位子,老王让乔咛自己挑个坐。
  乔咛性子温吞,见最后一排还有个空位,做过自我介绍后,便拎着书
  包坐了下来。
  很小的时候,她就这样坐在最后一排。
  跟垃圾桶坐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落在她的课桌上。
  谢忍安总是会在她每个情绪低落的时刻,出现在窗外。
  “啧,挺巧。”
  一道干净的少年声线打破乔咛的回忆。
  乔咛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到过,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楼述抬脚把椅子拖出来,书包往桌兜里一丢,干脆利落地坐下,不紧不慢地朝乔咛投来一眼:“同桌?”
  窗外的阳光投落进来,他的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乔咛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瞬间漫溢上她的心间。
  好尴尬。
  乔咛没答他的话,微红着脸别过目光,假装在从书包里拿书。
  阳光照在桌面上,将她白皙的皮肤照出点红润的颜色。
  看上去青涩又腼腆。
  一副人畜无害的乖模样。
  楼述不由自主地笑了下,没舍得收回目光。
  教室里的立式空调就在最后排,风力很盛。
  冷风呼呼往外吹。
  把乔咛纤细漆黑的发丝带起来。
  她的头发刚刚洗过,带着好闻恬淡的洗头膏味道。
  清香伴随着摇晃的发丝,没有任何防备地钻入鼻息。
  楼述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手腕有些痒。
  他低头,看见乔咛的发丝被风吹动,正一摇一晃地刮在他的手腕处。
  一下又一下,柔软又令人发痒。
  那痒很奇怪,虽然是在皮肉上,但却一直痒到人的心尖上。
  挠不到,碰不着。
  楼述喉间一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心脏却跳的很厉害。
  头发被风吹动,很碍视线。
  乔咛决定把它扎起来。
  她掏出发圈,利落地握着长发,扎了个高马尾。
  漆黑的长发被完全扎高,露出颈部一截很白的皮肤。
  黑与白形成鲜明对比,加重了视觉冲击。
  楼述不自然地咳嗽了声,别开目光。
  上课铃适时响过。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个脾气古怪的强迫症。
  放假归来的
  第一节课,总是放假综合症最严重的一节课。
  不少同学昏昏欲睡,更有甚者,甚至连书都没带。
  他把书往讲台上一甩,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嗓门道:“没书的、想睡觉的,都给我出去。”
  语气很尖锐,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闻言,几个昏昏欲睡的同学都清醒了不少,手忙脚乱地把英语书拿出来。
  乔咛心中一凉——她是转学生,还没来得及领课本。
  她抿了抿唇,正准备走出去。
  忽然一本英语课本丢到她面前,将她按了回去。
  少年音色很淡:“坐着。”
  乔咛怔了片刻,回过神来的时候,楼述已经单手插着兜,懒散地靠在窗边了。
  他个子很高,在她的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乔咛心绪有些复杂。
  不过看楼述的样子,倒是挺无所谓。
  英语老师还在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
  乔咛捏着笔,小心翼翼地翻开他的课本。
  一个涂鸦映入她的眼帘。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再往后翻,笔记没记多少,但每一页都落不了涂鸦。
  而且别出心裁。
  一直翻到最前页,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楼述”。
  笔锋凛冽,恣意张扬。
  写的很好看。
  她轻轻把折了页的书角按平。
  忽然想起,谢忍安的字也很好看。
  他很聪明,就算常常翘课,每门功课也是第一。
  她抬了抬手,楼述的影子恰好落在她的书页上。
  乔咛垂下眼睫,从前,谢忍安站在窗外看着她的时候,长长的影子也会落在她写满字的课本上。
  可是,从上次那个电话以后,他都没再回来了。
  暗恋是一场微微酸的少女心事。
  乔咛单手支着下颏,不由自主地在草稿本上,一遍一遍写着谢忍安的名字。
  英语老师没忍住叨叨了一整节课,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才惊觉时间飞快,吹着胡子摇头下了讲台。
  他一走,就又睡倒一大片。
  就连原先几个不困的同学,眼睛也都迷离了。
  楼述回来的时候,乔咛把书递还给他:“给,谢谢。”
  楼述随意把课本往桌兜里一塞,语调漫不经心:“没有刻意要帮你,只是不想听老头絮叨。”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乔咛抿了抿嘴,从书包里摸出一样东西,对他说,“这个给你。”
  “什么?”
  乔咛摊开手心,是青苹果味的水果糖。
  张云教导过她,面对别人的善意的时候,要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所以,她也总会尽自己所能的,践行张云的教诲。
  楼述看了她一眼。
  乔咛为难道:“不要吗?”
  “谁说我不要了。”楼述抬手拿过她掌心的糖果。
  他拿的有点急,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掌心温热的体温。
  又柔软,又温热。
  他没来由地加快了呼吸。
  装作自然地撕开包装纸,把糖丢进嘴里。
  “怎么这么酸?”
  他痛苦地蹙起眉。
  “刚开始会酸,后面慢慢会变甜。”乔咛认真地回答。
  下课时间短暂,又经过英语老头的拖堂,没几分钟,上课铃再次打响。
  乔咛没有课本,只能暂时先和楼述合看一本。
  她一靠近,楼述就能闻见她身上清浅好闻的香味。
  受不了。
  他不自然地把课本丢给她一个人看。
  乔咛以为他为那颗酸糖生气。
  便撕下草稿纸的一角,写上字递给他。
  酸劲儿过去了,口腔里开始漫溢开丝丝缕缕的甜。
  楼述把纸条拆开,上面字迹娟秀,是一句问句。
  ——“还酸吗?”
  甜腻缠绕着他的神经末梢,连带着她的字迹都很甜。
  他勾了勾嘴角,写了两个字丢过去。
  小纸团在桌面跳了两下,乔咛把它打开。
  ——“甜了。”
  她会心一笑。
  那就好。
  她把纸条收起来,专心听讲。
  这节是班主任的课,生物是她最拿手的科目,所以听起来还算轻松,不一会儿就记了满满一大页笔记。
  正准备翻页的时候,又一枚纸团丢到她桌面。
  她拆开——“你叫什么?”
  咦。她不是做过自我介绍吗?
  她捏着纸团回想了一遍,忽然发觉刚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好像不在。
  那纸团被揉的很皱,压根就没办法再写字了。
  她无奈地撕下草稿纸的一角,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乔咛”两个字,然后推过去给他。
  楼述接过来,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他勾了勾唇角,拈着那张纸条上的字反复地看。
  口中酸涩的青苹果味糖果外面的酸被消耗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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