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和谢忍安有关的画面,在记忆里珍藏了好多年。
乔咛睁开眼睛,手里还攥着张绿色的包装纸。
记忆就像青绿色的糖纸一样,不仅不会褪色,反而会越来越清晰。
口腔里的酸味已经淡淡散去,吃到后面,就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甜。
这也是乔咛喜欢这种水果糖的原因之一。
生活已经够苦了,需要人为加一点点的甜。
她舍不得丢掉糖纸,就把它折好,压在了书里。
房间里开着空调,身上的汗被冷风吹干。衣物粘腻在身上,有点儿难受。
乔咛决定洗个澡。
她把破了的行李箱再次打开,从里面为数不多的衣物里,翻出一条睡裙。
这原本是条白裙子,只是洗的次数太多,已经有些卷边了,有几处地方线头也掉了。
但她却舍不得扔,还是把它从一百九十公里外的飞鸟岛一路带到了云都。
乔咛穿的裙子,基本上都是张云亲手给她做的。
这条也不例外。
这是她十四岁生日那年,张云送给她的。
张云从不偏心,所以姐姐乔喃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生日那天乔咛和妈妈一起去墓地烧给了她。
乔咛是个很恋旧的人,就像舍不得扔掉糖纸一样,她也舍不得丢掉这条裙子。
她拿出裙子,试图把破的不能再破的行李箱合上。
可箱体的弹簧已经完全坏了,只要她一用力,就会立刻反弹回来。
乔咛想了想,把裙子放在床上,然后重重地跪在了行李箱上,借着双腿的重力,她才勉强把这个破行李箱合上。
终于合上了。
她发自内心地笑了下,露出一颗白白的虎牙。
起身的时候,一个不留意,膝盖忽然抵到了行李箱翘起来的塑料板上,顺着她起身的动作,那尖利的塑料板直接沿着她膝盖往上划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伤口。
乔咛闷哼一声,低头看去,白皙的膝盖上方,多了一道深狭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往外冒。
好疼。细细密密的疼。
她不敢再乱动了。
但也不敢问谢忍安或者张阿姨去要个止血绷。
只能坐下,慢慢等血迹干涸。
好在伤口不算太深,过了几分钟,血便止住了,但丝丝缕缕的痛感还在。
乔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心里还惦记着洗澡的事。
飞鸟岛交通落后,再加上为了省钱,乔咛来云都一共转了三次车,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大夏天的,一天不洗澡,身上就会有不太好闻的味道。
乔咛很爱干净。
而且……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住在别人家里,不讲卫生总是不太好的。
特别还是在谢忍安家里。
想到这,她忽然像小猫一样抓起身上的短袖嗅了嗅。
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甚至还残存着家里淡淡的桂花味洗衣粉味道。
是家的味道。
也是……张云的味道。
乔咛没来由有点想哭。
她什么都没有了。
姐姐。妈妈。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她答应过张云,会好好活下去的。
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胆小爱哭。
她站起来,拿起放在床上的睡裙,整理好情绪以后,转身进了浴室。
脱掉浸满汗水和路途艰辛的衣物,乔咛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发。
她站在水雾里,很小心地不让水碰到她刚刚的伤口。
水滴温热,浸溢她白皙的肌肤。
绕过少女的每一寸丰盈和沟壑。
她眼睫被水沾湿,像雨天低飞的蜻蜓。
水雾缭绕,将浴室里的玻璃屏风蒙上一圈氤氲。
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忽然想到了那滴谢忍安靠近她时、从他湿发间滑落而后砸在她手背上的水珠。
明明是冰的,却如点烟烧纸般,把少女的心脏缓缓烫出了一个洞。
-
衣服洗好后,她才从浴室里出来。
头发已经吹得差不多了,只有发梢还有点湿。
洗完澡后果然舒坦了很多,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清清浅浅的,很好闻。
和谢忍安身上的味
道……好像是一样的。
脸颊又莫名烫起来。
乔咛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度。
低头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条睡裙似乎有点短了,只能堪堪遮到膝盖上处。
刚刚不小心碰伤的伤口骇人地露出来。
红红的,长长的一道。
暴露在她白皙的大腿下部。
有点儿难看。
乔咛扯了扯裙子,试图把它遮住的时候,门被敲了两下。
“叩——”
随即,她听见了谢忍安的声音——
“睡着了?”
他声音很好听,带着年轻男性独有的澄澈干净。
但不知为什么,落在乔咛耳朵里,却烧人的紧。
心脏忍不住猛烈跳动。
她紧张起来,手按在裙边:“没、没睡着。”
“那就行。”谢忍安语调带着一贯的慵懒,“去吃饭了。”
“好。”乔咛应下。
双手却紧张地不知该往哪儿放。
她知道谢忍安就在门外。
但她其实很不想让他等。
她想自己一个人下去。
“不出来?”见乔咛半天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谢忍安双手抱臂,微笑着低低叹了口气,音调又缓又慢,“好难请啊,小咛妹妹。”
他故意延长了尾音,像在揶揄她。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乔咛的脸上立刻升起了粉色的霞晕。
她打着结巴地否认:“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还没准备好。
她抿了抿嘴唇,眼睫就像扇子一样闪了闪。
约莫思考了三秒后,她终于按下了搭在把手上的手。
“咔哒”一声,门被她拉开。
淡淡的青柠香味夹杂着心动因子,很快涌向她。
乔咛缓缓抬起眸子。
视线一点一点上移,只见谢忍安双手抱臂,半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他那双凛冽又深邃的眼睛带着清浅笑意,先是恶劣直白地对上她慌乱的目光。
随后又不紧不慢地,一点一点下移。
绕过她带着粉晕的脸颊、白皙的脖颈、被湿发沾湿的前胸,最后轻轻扫了眼少女修长圆润的双腿。
裙子短了些。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
乔咛压抑着呼吸,胆怯又惶恐地任由他打量。
她浑身都被他看的有点发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咛才听见谢忍安落在她头顶的声音。
又慵懒又磨人。带着股蔫坏的混劲儿。
他说——
“穿裙子了啊,很漂亮。”
第8章 叫哥她纤细的让人好心疼
穿裙子了啊。
很、漂、亮。
一字一顿,像春天里的一阵风,在不紧不慢地吹动书页。
细数着一页,一页,直到“哗——”地一声,被完全吹乱。
乔咛感觉自己的心也如那书页般被吹乱了。
吹的她脸颊发烫、耳廓发红。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潜意识里却觉得谢忍安在向她压近、压近。
独属于他身上凛冽又好闻的味道压的她脸红耳热。
压的她无法喘息。
从她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勉强仰视谢忍安。
他个子很高,五官线条生的干脆又锋利,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凛冽。黑色碎发下,眼底浸着一层极浅的笑意。
敛眸看人的时候,总隐隐有几分不虞的危险意味。
乔咛紧张地后退,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穿裙子了啊,很漂亮。
明明他说的相当随意,也许只不过是一句客气的寒暄,但乔咛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酥酥麻麻的。
被他夸的感觉好奇怪。
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期待。
“洗过澡了?”谢忍安扬唇,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看人的眼神赤裸又直白,像把锋利的刀刃,只需要看一眼,就能不动声色地挑破你的外衣,轻易将你看穿。
乔咛被他看的不自在,别扭地绞着手,点头说了个“嗯”。
声音有点轻。
谢忍安随意抵着门框,个子比乔咛高出一大截。
他薄唇微抿,缓缓道:“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裙子?”
她身上这条裙子显然是旧了,尺寸太小,根本不贴她。
乔咛心不在焉,思绪还游走在刚刚谢忍安带有凝睨意味的眼神里,压根就没听清谢忍安在说什么。
她眨了下眼睛,迷茫且疑惑地小声“啊——”了一句。